玫瑰与剑 第2章 第二章

姜来磨磨蹭蹭地又回到包厢里，她的出现没有引发任何声响，她在靠近门口的位子坐下，将沉甸甸的水壶轻放在转盘上。

刚坐下，转盘就嗖地转了下，对面的一个小年轻火速拎起水壶，麻利地跃到主位附近开始恭谨地倒茶。

晕倒。

姜来在心里呸了一声，省得清净。

餐桌上开始有来有往。

原来不认识的这波人是咨询公司的，负责本次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的编制，他们负责人带着几个干活的，舔得简直要把林烨比下去。

“怎么不见Z行那帮人。”姜来小声跟边上的徐凌嘀咕。

“不清楚，没叫他们吧。”

林烨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因为在短短十分钟内，他已经快咽了快3两的白酒，不停歇地给陈可跃敬酒。

琼华总也是，她是行里出了名的海量，性格也是直率泼辣，对面几个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陈可跃话不多，一直缓缓地喝着。

“这位是我们集团负责融资的夏雪总，后头项目资料什么的都可以问他要。”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姜来。

“是是是是，我们全力以赴。“林烨激动地又敬上了一杯，“快快快，都起来谢谢陈董和夏总。”

姜来接到指示，顺从地站起来，她的酒量几乎没有，但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倒了点，跟在科长徐凌后头排队觐见。

想死。

今天老天就是想看她受辱是吧。

来吧。

不知道是包厢里的空调缘故还是什么，姜来觉得她身上这件低领毛衣快把她勒死了。她的头发从小一热就会卷起来，她明显感觉头上的头发开始往边上炸开，一缕缕的，怎么不把她的脸全部挡住啊。

轮到她了，不知何时陈可跃已经站起来了，他就穿了件白衬衫，脸上倒是还看不出喝了多少酒。姜来两眼一闭，恭谨地递出了酒杯，目光聚焦他身后的流苏窗帘，嘴里发出刚刚大脑输入的指令：“陈董，请多多关照。”

陈可跃轻碰了下姜来的酒杯，爽快地喝下，看着她一副来受死的模样，心里居然还挺乐。

“我们今天轻松点哈，酒随意一点。”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姜来完成任务，如释重负，赶紧下一位。

夏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体格精瘦利落的，看着就很像财务总监。他碰了下姜来的杯子冷冷示意，像是不想跟姜来多接触一般。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已经倒了一大半，林烨和琼华总已经在哈哈哈哈，两个人脸上泛着腮红，叽叽哇哇好像在骂谁，徐凌眼睛不好，喝了点酒现在捂着眼睛不发出声音很痛苦的样子。对面几个咨询公司的前面发力太猛，现在已经趴下两个。

只有陈可跃、夏雪和姜来三个人还是神情正常地坐在位子上。

姜来借口说是要催主食就溜出了包厢。

刚走出没两步，就有人拽起她的手腕往边上带。

“喂！喂你干嘛！”姜来下意识挣脱。

陈可跃松了松手劲却没放开，他转过头正儿八经地对她说：“就跟你说两句话。”

便拖拖拽拽地进了边上一个没人的包厢。

包厢里也没开灯，姜来靠在门背，双臂交叉在胸前，左脚朝外，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

“说什么。”她的眼神看向外边走廊，那里是金碧辉煌的亮光，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没兴趣听。”

“还没闹够呢？”陈可跃靠近她，身上又散发出那种平日里应酬的味道，烟味夹杂着酒味。

姜来闻了马上要yue出来，“你说我在闹？“

“我不知道你在干嘛，你们现在住在哪里？”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听声音是十分的冷淡，“我不是道歉了吗，有必要吗带着孩子一起离家出走。”

“超过三句话了！”姜来哼了一声，“你再惹我试试？”

说完便用脚把门咚地关上了。

欺负谁呢狗东西。

包厢里的酒气熏得打开门的姜来头昏眼花，她的太阳穴已经突突突地跳了好一会了。她看了下手机已经晚上九点了，大力拍了拍几位领导试图让他们自己走路。

林烨大梦初醒一般，说晚上他们还要连夜回市区，明天早上八点有重要的大户分析会议。

姜来叫来了一直在等候的司机，把他们三位都送上了面包车。

临走时，林烨眼睛一睁，猛地拍了拍姜来的肩膀。

“靠你了啊。”接着又唰地睡去。

看着面包车扬长而去在浓重的夜色里，姜来不禁有个预感，短期内，他们估计也不会来了。

她回到房间把带着酒气的衣物都换去，自己也赶紧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想起今天都没有跟孩子视频，这个点他的手表已经限制使用了，就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

什么道歉。什么闹。什么什么。

再理他她也是狗。

姜来在心中的谩骂声中快速睡去。

丁如从接到辞退的消息到办好全部离职手续，整好东西走出大楼，一套流程下来居然也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把过去的十年都画上了句号。

她的情绪甚至还没从愤怒中平息下来，她的东西本来就少，一个框子就都装下了。看着同样被辞退的另一位同事，费力地收拾着精细打扮的却已经不属于她的工位。黏在屏幕顶上的毛线娃娃被粗暴地拔了下来，在屏幕边沿上留下一个显眼的胶水印子。

下楼的时候她最后瞄了眼曾经日日夜夜执着的地方，如今看来却是平平无奇。她最后把工牌也放进了框子里，轻装上阵，也挺好。

就再见吧。

丁如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确认了下，账户里只剩下5万不到的钱，商贷还有150W左右，虽然现在贷款利率已经很低了，但每个月还是得还6000出头。

她的心开始突然砰砰地跳，没有了收入，一切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得赶紧再找份工作才行。

丁如是个挺容易焦虑的人，准确一点说是生存焦虑，不干点什么真的会死。突然空白没有任务的下午，她想起答应姜来去接她儿子小奔。

她跟姜来确认了下接送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她便没有回家直接步行去幼儿园，正好也不远。

距离幼儿园直线物理距离还有二十米远时，就能听见里面叽喳叽喳的一片，想起姜来有一次跟她吐槽幼儿园简直是个养鸡场的时候，丁如觉得这个比喻挺恰当的。

她打开自己的小天才app，虽然是未婚人士，但绝对是未婚人士里育儿知识方面的top5%，夹着嗓音按下语音键：“小奔~大如阿姨来接你咯~”

很快，丁如就在门口截获一只飞出来的黑皮小帅哥，短短的寸头，朝气蓬勃的小脸蛋。

“阿姨你怎么来啦~你不是要工作到晚上十二点的吗？”小奔拉着丁如的手，边走边跳。

“是，阿姨以前命苦。”丁如两手开工，另一个手还抱着框子，“做牛做马。”

“可以去银泰玩打奥特曼吗？”小奔眨眨圆圆的眼睛。

“额…稍等。”丁如的手指快速划到姜来发给她的短篇小作文，里面包含了一些天黑前接娃的10准10不准，她快速check后，对着小奔比了个“ok”，“你妈，没说打奥特曼不行！走~”

来到综合体嘈杂哄闹的童玩区，她才知道“打奥特曼”也是个很昂贵的游戏。小朋友踩在一个感应垫上，对着一个屏幕挥拳打斗，就能化身任何奥特曼击倒屏幕里的怪兽，有点类似丁如小时候玩的“劲舞团”。

冲了个100元的储值卡送10币，25币玩一次，每次大概十分钟左右，很快储值卡就清空了，时间却也只消磨过去了一会儿。

小奔乐得张牙舞爪，手里拽着每玩一次获得的一张奥特曼卡片，脸蛋都冒着红气。

“大如阿姨，我玩好啦。送我回家可以吗？”

“再冲一点吧我来，你喜欢再玩，阿姨没想到这个用得这么快。”

小奔的小手轻轻比了个“NoNo”，他凑过来小声说：“我妈平时就只让我玩两次。”

你小子还挺乖。

看了下时间还早，丁如决定带小奔到她的小房子玩玩，前几天刚入了一盒乐高。

小房子距离前单位步行十分钟，是老小区的学区房，只有40平，一通到底的小户型，反正她也是一个人。

丁如是小镇做题家，跟大学男朋友谈了几年，毕业就都留在了杭城，学区房是她当时的执着，正好毕业后她所处的电商行业起飞，收入也是突飞猛进。

还以为她自己会过上按部就班的人生时，她就又恢复了单身。当然学区房已买，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好转手好出租，我们这个社会最不缺爱卷的。

正当她牵着小奔前往房子的路上，她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老妈”的来电，一下子也没有手去接，就打算过会儿再回。

这是一幢大概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商品房，算不上不堪，但也是有点破旧，尤其是人来人往的电梯里，电梯厢内掉皮的顶饰，张合有点吃力的闭合门。

丁如的房子在18层，听说这是本地人都不太喜欢的楼层，二手房均价也比其它楼层要低，因为本地人说“下18层地狱啦…”

好可怕的诅咒。

她只想买个性价比高的学区房而已。

18怎么不好了，要发要发，很好啊。

走到家门口，丁如发现门口的鞋架乱糟糟的，整个被踢到了边上。平时她都是把鞋子脱在门口的。

她帮小奔脱了鞋子，打开了房门。

一开房门，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她的弟弟丁峰正卧躺在她的小沙发上抽着烟，她的弟媳白梅穿着棉毛裤睡在她的床上看电视，而他们的孩子小绿则揪着她的小猫的尾巴！！

白梅见门开了，才慢悠悠从床上挪下来，丁如呆滞了五秒钟，盯着她扎眼的玫红色棉毛裤，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开说着些什么。

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如啊~这小娃谁啊？”白梅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不会是你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