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风物 第8章 南枝分生（四）

与此同时，定京皇城内。

“启秉陛下，北部二府知府与其内多洲刺史传信提道北方旱灾愈发严重，农民无以供养，只得与树皮下咽，易子相食之事屡见不鲜，路有饿死骨，流民暴乱迭起。还请陛下赶快派人前往北方镇压暴乱。”

户部尚书跪在朝堂前说道。

“且据各洲上交的赋税来看，因为连年旱灾，今年北方的税收较去年还要少三分之一，北方旱灾已迫不容缓。”

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跪着的尚书大人并不能看清端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的表情，只能听见皇帝的声音。

“朕虽然对旱灾有所了解，却不想朕的子民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方。把北方地区的赋税减免一半吧，至于这流民暴乱——”皇帝一边说着，眼神一边落在了站在前排一黄色蟒袍男子身上，显然是在暗示。

“儿臣请命！”

在黄色蟒袍男子回答皇帝的旨令前，他身旁的人率先抬起了头，走出来跪在地上打断皇帝的话：“父皇，儿臣请命带人前往北方赈灾！”

“哦？”皇帝的目光改为落在跪在场地中央的人，“老五？你有何打算？”

跪下的人正是五皇子：“北姜连旱两年，恐怕人心早有怨怼，父皇慈悲，虽然减免了他们的赋税但难免会有人仍保留着怨怼之心，儿臣是父皇的儿子，代表皇家，如果由皇家人亲自前往北方赈灾，就可以帮助父皇在北方流民心中建立威信。故此，儿臣请命带人前往北方赈灾！”

此言一出，朝堂下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这北部二府大部分在皇帝方才想要任命的那位太子殿下的势力下，五皇子上赶着抢这个活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台上的皇帝也并未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单手托着下巴，眼神晦涩难懂。他也在思索。

所有人的注视都落在了五皇子的脊背上，即便他跪着也感觉如芒在背。尤其是皇帝的沉默不语更让他心慌，豆大的汗珠滴滴流落在地，心里直打鼓。

皇帝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正当大家以为皇帝要拒绝五皇子的请命时，皇帝才出声道：“也罢，那就让你去吧，老五，莫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儿臣定不负皇恩！”五皇子抬头，惊喜道。

无人知道皇帝心中到底如何想的，没过多久后皇帝便组织散朝了。

所有臣子都在散朝后三三两两作伴向外走去，太子也在向外走去，但他却叫住了方才朝中一直没出声的四皇子同行。

“四弟。”

“兄长。”四皇子回头站定，朝太子拱了拱手作揖。

“五弟可真积极啊，竟然想去那种穷苦之地。”二人一起朝外走着，太子边走边说道，“倒是四弟你，对北方的旱情没什么想法吗？”

“皇兄说笑了，臣弟体弱不善武艺，若是像五弟那样去北方赈灾，恐怕就让流民打死了。”四皇子笑着说道。

“这倒是四弟多虑了，不会有那种事情的，侍卫会保护你的。”太子笑着看了一眼四皇子身后跟着的侍卫，“四弟的人看着很强健啊。”

“只是看着强健罢了，不及皇兄身边的人骁勇。”四皇子打哈哈道。

这时有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过来，跪在了二人面前：“太子金安，晋王安！”

“有什么事？”太子问道。

小太监并未回答太子的话，而是看向太子身旁的四皇子说道：“晋王殿下，淑妃娘娘找您！”

淑妃？

太子看向了四皇子：“既然淑妃娘娘找你，你就快去吧。”

“是。”四皇子敛目，行过礼后转身跟着太监离开了。

他认得这个小太监，正是淑妃贴身伺候的人。

而在他刚刚走进淑妃所在的依水宫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端坐在庭中的石凳上，旁边一个丫鬟正缓缓扇着扇子。

“淑妃娘娘，晋王殿下到了。”方才传唤的小太监跪在地上道。

女人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片刻功夫，周围的人便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四皇子和四皇子身后的侍卫。

“主子？”侍卫问道。

四皇子点了点头。

得了命令，侍卫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淑妃这才开口：“让，怎么来得这么慢。”

她边说边自己倒了一杯茶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姓姜名让字灏泷。

能直接称呼四皇子小字的人恐怕全北姜也只有那么几个人，遑论这个女人与四皇子长得十足相似。

“与太子殿下交谈了一下。”姜让坐到淑妃身旁接过茶杯浅饮了一口，感叹道“还是母妃的茶最香。”

“你喜欢本宫就全给你，但本宫把你叫过来可不是让你吃茶的。”淑妃凶道，“太子与你说了什么？赈灾这件事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前朝的消息传的太快了些，刚刚结束的事情立刻就传入了后宫的耳中。

“太子没说什么，闲聊。他应该在急五弟赈灾这件事。”姜让说道，“至于儿臣，儿臣并不急于现在。”

“你心里有准备就好，那那边呢？近况如何了？”淑妃说道，“已经这些年过去了，本宫真想看看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儿子不是让他们画了画像么。”姜让叹息道。

“只看画像本宫哪儿能看出来什么，”淑妃不欲多纠，挥手道，“罢了罢了，今儿你就晚上再回王府吧，白日陪陪本宫吧，本宫想你想的紧呢。”

“都听母妃的。”

淑妃这么一留，就让姜让到了晚上才回到王府。

“主子，今日的信。”白日的侍卫推开门后走进屋子里跪下道。

姜让正坐在凳子上疲惫地揉着眉心对着烛光看书，闻言伸出手来，侍卫自觉地上前将信递到姜让的手中。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姜让阅读后便将信件放到了蜡烛上燃毁，还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蠢，真叫本宫头疼。快点带他回来。”

“是，令一马上吩咐下去。”

“老五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主上，五皇子那边早已准备好，不日后便能出发了。而且五皇子带的随行下人中除了他身边的大宫女之外都是新人。”

“让令七跟过去，别引人注意。”

“是。”

皇宫中的另一处在此时也尚未熄灯，似乎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白日那脸上尚且能挂着笑容的人现下阴郁着脸色，脑海里不断回想从母后那里听到的命令：他必须解决好五皇子去北部赈灾一事，不能让他发现北部的肮脏事。

“禀殿下，今天晋王在淑妃那里呆了整整一日。”侍卫推门而入，跪在地上。

“听到他们有说了什么吗？”

“晋王身边的侍卫守着，我等无法靠近。”

“那家伙棘手不是一日两日了。老五那边呢？”

“五皇子已准备待妥出发。”

“找人盯着。”

“是。”

“贺家那边呢？贺家的态度？”

“禀殿下，贺知行同意了殿下的邀请，说会赶在五皇子之前安排妥当。”

“那就好。一群废物，还得本宫帮他们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