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用棉签沾好药,许苏昕下意识将头发撩到耳后,脖颈微向前倾——却在下一秒顿住,缓缓缩了回去。颈间的牙印定然还未消退。
“我自己来。”她低声道。
“你看得见吗?”千山月握着棉签的手未动,轻声反问。
许苏昕接过来,沾了药的棉签轻轻碰上去,立刻痛得吸气。
真是狗?跟打标记似的。
她声音发颤:“这药太刺激了,不行,太痛了。”
千山月说:“我帮你吧。”
“不用。”许苏昕找她要了面镜子,侧过身仔细照看。颈侧那片深深的牙印狰狞地盘踞在皮肤上,深得入皮肤,就怕将来愈合,恐怕也会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痕迹,一辈子跟随她。
“算了,不上药还没这么痛,一上药痛得钻心,简直是二次折磨。”许苏昕缓了口气,问:“有药棉吗?我贴一个。”
千山月递给她。
许苏昕小心翼翼地把药棉贴上,见她痛得发颤,千山月脱下风衣罩在她身上,仔细抚平肩线。许苏昕攥着她的衣领,嗅着上面的气息。
许苏昕在那个房间待得太久了,每天面对的像是一群不会说话的机器哑巴,她此刻正迫切地需要汲取一点鲜活的气味。
许苏昕评价:“第一次发现,你的味道挺温柔。”
千山月眸色微沉,观察着她的样子。
倘若直白的问许苏昕发生了什么,许苏昕肯定不会说实话。她直截了当地问:“你脖子她咬的?”
许苏昕没想到她一眼看穿了,道:“她家的狗。”
千山月挑眉:“她给你当狗咬的?”
许苏昕:“?”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满脸诧异看着面前清冷的千山月,“你怎么问的出口?”
许苏昕从不谈恋爱,也从不对谁表达好感。她性子恶劣,谁得罪了她,必定睚眦必报,仿佛一身劲都使在了这头。感情史一片空白,唯一的优点洁身自好,清心寡欲,从不沾染情爱。
千山月问得太过直白,反而没得到答案。她换了个问题:“你和陆沉星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关着你?”
许苏昕含糊道:“不算关……请我吃顿饭,我没领情,闹得不太愉快。”
“请你吃饭?”千山月蹙眉,“她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许苏昕都破产了,这顿饭请得有什么意义?
许苏昕说:“那你觉得呢?”
千山月说:“她看上你了,对你强取豪夺。”
许苏昕听惊了,甚至忍不住笑了。
“不是,你看像吗?”
“挺像的,不然她家狗怎么长了一张人嘴?”千山月对着她的脖子扬扬下巴,“还是她家狗看上你,她帮她家狗对你强取豪夺。”
“……”藏了半天居然还是叫人看出来了。
许苏昕无力的说:“……算不上强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让我回忆一些事,我又记不起来,两个人就一直耗着。”
“她要是真想囚禁我,大可直接把我关进地下室藏起来。就算你进去找,也未必能找到人。”
千山月自幼就比她们沉稳,这话并未让她信服。许苏昕沉默许久,没辙,低声吐出一句:“我们打了一架,我喝醉伤了她。”
千山月问:“床上打,还是床下打?”
“?”
千山月面色平静地解释:“床上打,算做/爱;床下打,算互殴。”
她说这话时带着学术探讨般的认真,但千山月到底还是太性冷淡了,并不明白——真正的做*从来不分场合。
许苏昕除了脖子上有个咬痕,身上没有什么伤。至于陆沉星,距离远,夜色漆黑,看的不清楚,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伤。
在她记忆里,确实没陆沉星这号人物。
许苏昕说:“你让司机开快点。”
千山月一怔:“嗯?”
许苏昕是想起之前撞车的事。
她怕陆沉星又想不开,再搞这种阴招。自己栽了就栽了,不能连累朋友。
车子一路疾驰,进了市区车道。
医院安排了专家为她检查,到半夜,结果出来,各项指标正常,并没有违禁品成份。
这会儿回去太晚了,干脆住进VIP病房。
许苏昕想起来问,“这几天谢谢你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傅柒冉,那天你在马场,看到她直接走了,我找人跟踪她,她今天来过这里。”
傅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一家子都从事艺术行业。虽说偶尔也接手些不便对外明说的富人业务,骨子里却始终带着清高。这两人明明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怎么产生交集的?
许苏昕问:“不是跟踪陆沉星?”
“她一直回陆家,看不出有问题。傅柒冉去找过她几次,我才敢笃定,别墅主人是她。”
许苏昕揣摩了一阵,那两天陆沉昕确实没回来,心思挺深沉,问:“傅柒冉和陆沉星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千山月反问。
重逢就被关,她上哪儿知道,以前也没见陆沉星有什么朋友。
许苏昕认真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对她一无所知,我家里那点破事就足够我焦头烂额的,我怎么知道她陆沉星是谁,怎么发家的。”
千山月看向助理,“你去把陆沉星的资料准备一份。”
“早点休息,明天给我也一样,辛苦了。”许苏昕说。
助理点头,掩上门。
“我以前和傅柒冉不对付,一怒为红颜吧。”
许苏昕随便扯了一个可能发生的事件,“找她给我画画,她不乐意。”
许苏昕“哎”了一声儿,赶紧再添一个,说:“你知道琥珀吧,她的,赤电把它赢了。”
“你确定?”千山月镜片的眼睛盯着她,许苏昕点头,这个理由合适,赤电赢了,她面子拉不下去。
千山月说:“闪电只是第二。”
“……”啧,画蛇添足了。
“你走后,它又发了一下颠。”
这真是预料不到,许苏昕:“……那个,它叫赤电,你别总叫它闪电。”
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折腾到这个点,疲惫感沉沉压来,许苏昕闭上眼,却不知怎的毫无睡意。过了一会儿,她转向空荡的床侧,这一夜竟彻底失眠了,心头总像缺了份熟悉的重量。
肉/体比精神脆弱,她不得不揉揉自己的手腕。三天,居然已经习惯了。
次日,助理把文件带了过来。
一起送来的还有早餐。许苏星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粥,开始翻陆沉星的资料。
这一查,才知道自己当年惹了多大的祸。
陆沉星是陆家的私生女——准确来说,陆家私生子女众多,夫妻俩就没生下过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是陆夫人和小情人生的,一生下就混血儿,瞒都瞒不住,出生就去了国外。
二十岁,仅一年就在硅谷站稳脚跟;
二十二岁股票爆挣一笔,二十四岁已悄然渗入陆家内部,成为最有力的掌权者。
她夺走父亲的权柄,其他私生子女尽数被她清理。
这一切做得密不透风,只有陆家核心圈才知晓。那时的许苏昕被父亲的债务困得毫无喘息之机,根本不曾察觉外界早已变天。
直到此刻后知后觉,她才对“死里逃生”有了实感。
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她在国内的任何事,可见她清理的差不多,只剩下许苏昕一个知情者。甚至怀疑,陆沉星是顾忌国内法律,否则自己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许苏昕胃口不佳,放下勺子,拿过助理一同带来的衣服准备去换。
千山月问:“现在也没印象?”
许苏昕并不想把这事儿说出去,曾经她干的那些对陆沉星而言是黑历史,以陆沉星那疯劲,千山月知道只会危险,没必要把她拉进去。
许苏昕点头,说:“以后绕着她走,不跟这人来往,报复心重。”
衣服是按千山月的风格准备的,和千山月身上的很相似。许苏昕没挑剔,只道:“谢了。”
千山月没回头,“旁边有更衣室。”
白色西装,配白色缎面裙,本是清冷禁欲的穿搭,却被许苏昕穿得性感妩媚,活脱脱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她又补了两项检查,确认体内没有被注入毒//品,还特意去打了针狂犬疫苗。
针管刺入皮肤时,许苏昕皱着眉偏过头,某些不好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助理在千山月耳边低语,说在走廊看见了傅柒冉。
真是巧了,指不定某人也在。
打完针,许苏昕立即起身,本想早点离开,中途却停下脚步折返。
傅柒冉生得白皙,一头柔软的黑发垂落肩头,发梢微卷,气质干净柔和,像只白兔子。傅柒冉抱着手臂站在诊室门口,袖口下隐约露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啧,原来喜欢这样儿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柒冉抬眸看来,目光疑惑懵懂。许苏昕对她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
一个恶劣的念头瞬间窜过脑海——
抢过来,让陆沉星哭。
傅柒冉的视线落在她颈间,眼睛倏然一暗。那眼神里的排斥凝成实质。
没意思。
许苏昕顿时兴致全无。
上车后,许苏昕正准备给公司回电话,这时才猛地想起,她总觉得缺失的东西是什么了。她的手机和所有证件没带回来。
昨天她走的太急了。
就算昨天她要,对方也不会给。
千山月把自己手机递给她用,说:“补办应该来得及。”
许苏昕皱眉说:“公章也在。”
千山月不解,“你出门把这些都带着了?”
许苏昕说:“破产是这样的。”
按着她现在的状态,未必能顺利补办各个证件,要是拖到她被正式限制出境,就真的全完了。
更别说公章了,再加上这个关键把柄,陆沉星足以将她所有的退路堵死。
即便从那个房子里出来又如何?
陆沉星就是要让她觉得无处可逃,让她阴影笼罩着她,如影随形,永远摆脱不掉。
千山月忽然喊她一声,“苏昕,”
再问:“你俩谈过?”
许苏昕被她喊得心里一紧,听到后面这句吐出一口气,“你觉得可能吗,她是想让我死。”
千山月认真分析,“有没有你给了她一个错觉,她觉得你们在谈恋爱,然后你给她甩了,她在复仇。”
许苏昕回她,说:“对,有点可能性,她一见钟情,用这种手段吸引我的注意力。”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脖子都痛了,“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千山月板着脸,“万一她跟你一样,纯神经病呢。”
许苏昕听得不舒服,一脸不开心:“不是,过分了哈,你骂她就算了,骂我干嘛?”
她声线平稳,带着几分无奈,听不出半分撒谎的痕迹。
“你真想拿回来?”
那可是公章。
倘若陆沉星将公章交给她父亲的情妇,许苏昕连最后一个空壳公司也保不住,届时恐怕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千山月忽然开口:“有个办法。”
许苏昕挑眉等她下文。
千山月:“赔礼道歉。”
许苏昕将陆沉星的资料随手翻了两页,目光落下,嗤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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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