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套个话还要被说肤浅,好在不是第一次,卢应杭相当熟练地只当没有后半句,潇洒一笑:“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酒馆老板嫌弃地往葛大西那边挪了挪,看着陈佳又往桌上添了碎银,继续道:“据说一开始,这新娘是照着一幅画像来选的,不求全然一样,能有七分相像就能入选。
虽说样貌相像,掌管沥城的神明却并不满意,七日过后,新娘被留在佳人府是常有的事,后来有一任城主,放弃以样貌相像为先,将历年被选中的新娘做了记录,去看她们样貌之外相似的地方,例如品行、又例如喜好,总之大费周章搞出了一套养新娘的法子。
自此,选新娘成了养新娘,城中名门望族都要养,一边养,一边有人记录,等到合适的年龄,选择最为相近的新娘,将其送入佳人府,然后再根据神明的反应来不断完善这套法子。”
卢应杭听着听着,面上便有了疑色,虽说是考虑到人员复杂性才选了酒馆来问,但是这老板也知道太多了,可直接去问又实在突兀,他只好继续“肤浅”的话题,问道:“所以…您刚刚说的肤浅是什么意思?”
酒馆老板接过陈佳斟的酒,劝道:“莫急,整个城中可都找不到像我这般知道这么多的了,有点耐心…
不得不说,走了养新娘的路子,新娘确实更容易被选中,整个沥城,上至城主,下至街边乞丐,都高兴得紧,毕竟来年无忧嘛!
谁知有一年,佳人府的两位新娘子一个也没被选中,倒是当时城主的幼子!”酒馆老板说到尽兴处,将人一个个看过去,才道:“不见了!”
卢应杭暗自琢磨着,“难不成是城主害怕女儿被选走,让其女扮男装?”
酒馆老板恨恨道:“都说了你肤浅,你还不信?城主系全城安危于一身,怎会行如此荒谬事?”
卢应杭不解道:“为何不会?虽是城主,可城主也是父亲,舍不得子女是人之常情。”
“可你要知道,城主的女儿已经选过了呀!”
“等等!”卢应杭按住酒馆老板的胳膊,“虽然于理不合,但在下还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酒馆老板忽觉可笑,起身将大门掩上,坐回到卢应杭身旁,轻声道:“因为我呀,入过佳人府,这些玩意儿,门清!”
三人对视间,满是讶异之色,若与轮回的说法没有出入,那他们自佳人府一路以来,甚至再往远处寻,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能问话,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运,竟叫他们问到了当事人面前。
“可是…您不是说新娘都是名门望族推出的人选吗?您怎么会成了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啧”声道:“只一系子弟,哪里有那么多适龄的人选,少不了要从旁系里找人,像我,那是远亲的远亲,回到本家才得了家主赐姓,后来没被选中,就成了无用之人,只能苟在此处找个活计。”
“那以您之见,今年入佳人府的两位,谁会被选中呢?”
老板摆了摆手:“看不出来,得看新娘本人!”
“本人?”
“虽说一样养新娘,但又怎能保证时时刻刻过得一样?只是尽可能去靠近正确的样子罢了!”
—
从酒馆回到佳人府,卢应杭三人都生出一股无力感,酒馆老板说得实在矛盾,明明有了养新娘的法子,被神明选中的人也变多了,却又说看不出来。
陈佳气道:“这老头是不是骗我们呢?他哪怕说几十年才能选上一个呢?那我还能信他们口中的这位神明心底有个白月光,转世之后他要强行续缘,现在这是个什么意思,几乎年年有人被选中,这是神明吗?我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吧!”
说了两句不尽兴,陈佳又道:“还入过佳人府?入过佳人府看不出来哪个才是新娘?”
葛大西虽也觉得无力吐槽,默默跟了一句:“陈佳说的对。”
卢应杭不禁失笑:“他可说了伊始有位女子画像?”
陈佳一愣,如实回:“说了。”
“说明什么?”
“啊?”自童年副本过后,卢应杭时不时就来问她和葛大西的看法,总有一种梦回上学期间被老师点名的错觉,陈佳挠了挠头,极其不确定地给了自己的答案:“这神明真有白月光?”
卢应杭微微叹气:“不要用问句,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哦。”
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卢应杭继续道:“从酒馆老板的口述来看,他口中这位神明应该爱过人族一位女子,所以沥城人才会有一幅画像作参考,只是后来,他们意识到皮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这也是酒馆老板看不出的原因。”
“什么意思?难不成只能靠邹喻一个人?”
卢应杭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本,显然被随机到的新娘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即便找到养新娘的法子,短时间内也很难让邹喻将自己的临场反应调整过来。
但是,她真的不能吗?
想到此处,卢应杭去问方唐:“对面有什么动静?”
“下午就回来了,进屋待了没多久就去了新娘那儿,等再回来,笑声我捂着耳朵都挡不住。”
看酒馆老板的反应,不像是一天之内遇到了两拨问新娘的人,那他们极大可能从别处得到了什么线索,要用熏香一事和他们做交易吗?再三考虑后,他叫陈佳将下午问来的话如实说给邹喻听,既然新娘这张牌更重要,她就绝不能是张傀儡牌。
中午吃过饭后,邹喻改坐到一进门就能看到的软塌上,坐得累了,便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溜达,后来又摸到博古架上摸上面的摆件,摸了几个瓶子又觉无聊,干脆坐在书案前磨了墨,铺开纸张乱写乱画起来。
虽然邹喻自认是有些宅家的,但有了这红盖头,实在憋得她闷得慌,瓶子是不敢摔的,只能在纸上画着圈来排解心中烦闷,来了兴致,还要激情画两张“芙芙”。
陈佳进屋后,邹喻早已结束盲人画猫,此时正曲着膝,窝在椅子里小憩,半点儿不见上午陈佳离开前看着的端庄模样。
新娘应该是怎么样的?
陈佳在心底问自己。
虽然她没有正确答案,但总归不应该是邹喻现在这幅懒散模样。
将食盒放在桌上,陈佳快步走到邹喻面前,临了想起卢应杭的叮嘱,最终只轻轻拍了拍邹喻的肩。
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已经看了有一天的红纱,邹喻知道,自己终于再次得到短暂的解放。
为了不被手边的喜帕禁锢住,邹喻吃得极慢,听完陈佳的话,陈佳明显感觉到邹喻吃得更慢了,就在她要提醒饭菜凉了就不好吃时,她听邹喻道:“想办法找找他们怎么养新娘的,能争取到一分像,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陈佳的身子微微一怔,良久,她应道:“好。”
送走了陈佳,邹喻又坐回了床沿,虽然头上顶了喜帕,邹喻却直直盯着没有被陈佳熄灭的红烛,如果这红烛真如卢应杭猜测那般,即便一整天没有来见新娘,今天夜里也该来了。
亥时三刻,邹喻翻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仔细听着屋外动静。
不止邹喻,院中的十个人,没有一人能安心入睡,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副本boss的到来。
子时一到,院中便起了风声,不过一刻,院中有了脚步声,起初走得很急,到了廊下,又慢了下来。
邹喻放慢呼吸,尽量不去错过脚步声的节奏,“哗啦”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邹喻呼吸的节奏,她再次将呼吸的节奏放缓,又分了神去控制眼皮。
将门推开的人并不着急过来看她,不多时,邹喻听见衣服的摩擦声,稍有停顿,复响起,而后便是有规律的窸窣声,伴随着玉石的响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直到停在她的踏前,她感受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还未去注意对方的反应,邹喻便又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就在思考为何没有玉石声时,她忽觉腕上一阵冰凉。
好熟悉,不容她再想,手腕被松开,床榻一陷,那人竟坐了下来。
邹喻脑中有万般脏话想要脱口而出,奈何她记得自己正身处副本之中,只能一边安安静静假装熟睡,一边暗自庆幸着,这屋里点的是红烛,而不是高瓦数的电灯泡,不然早被抓了包,宣告了对抗的失败。
邹喻本想静观其变,以逸待劳,不想这位不邀而至的客人只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就分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将先前听到的不止一人的脚步声早早抛却脑后。
与人对峙久了,睡意一阵阵袭来,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一个冷颤又褪去几分睡意,而后十分不满地嘀咕道:“好冷…”
在她又要奔赴梦乡时,坐在身旁的人抬手将她的胳膊收回到锦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