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颇有些威望,定是族长或者村长之类的。他一开口,乱哄哄的人群便安静了。
趁着这人说话的功夫,曾慕寒用茶陵方言说到:“小心,是李天飏。”
声音不大,但这熟悉的乡音足够那人身边的保镖打扮的人听到。
李家村的祠堂,算不上威严气派,但有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作为本案最大嫌疑人,曾慕寒许骋很荣幸的获得关押暗室的机会。大高个自我介绍说,名叫徐诺,来自铁岭。铁岭自顾出谐星,当听到这个自我介绍的时候,曾慕寒一度觉得阿布是不是捡了个耍嘴皮子的回来。
祠堂里只留各家代表,和族中的长辈,那个看着不简单的老头自然也在其中。
“徐先生,可以给大伙露两手了吧。”
一个男人略带轻蔑的语气说道,那眼神更是奇怪的紧总有着一股子说不上的异样。
“事发之后,我曾去过案发现场,并且已经找到起火点,起火的原因也已经知道了。我一会会逐一叫一些人进来,挨个询问他们一些问题,你们只管仔细倾听,仔细观察,期间不要打断。凶手就在其中,我相信过一会你们看过之后就有了决断。”
有人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也有觉得或许真是哪来的高人。
“先请李四海上堂问话吧。”
“你这骗子,我家孩子才不会杀人。”
徐诺不急不慢,一手插兜一手杵着拐杖,说到:“我没说谁就是凶手,或者谁不是凶手,你稍安勿躁,看看就明白了。别眨眼哦,精彩马上就来。”
很快李四海就被请到了祠堂里,他看着是一个木讷老实本分的,看着就不像是会杀人放火的样子。
“你有自行车吗?”
“没有。”
“那你身边谁有自行车有可以借给你骑?”
“没有啊。”
“那你会起自行车吗?”
“会啊。”
起先李四海还有些紧张,见徐诺只是问一些家常事便放松下来。当看到李四海没心舒展时,徐诺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要找的,但愿李四海这些细微的表现也能被这些人看到。
“下一个李多临。”
“你有自行车吗?”、“那你身边谁有自行车有可以借给你骑?”、“那你会起自行车吗?”、‘如果是你放的火你会用稻草引燃吗?”、“如果是你放的火你会用煤油引燃吗?”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期间徐诺穿插过其他的问题,比如今天早上出门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谁,今天早饭吃了什么等等。虽然答案各不相同,但徐诺要的并不是标准答案,他要的只是他们说真话时真实反映。
直到第七个人出现时,这场戏就该落下帷幕了。
“你有自行车吗?”、“那你身边谁有自行车有可以借给你骑?”、“那你会起自行车吗?”、‘如果是你放的火你会用稻草引燃吗?”、“如果是你放的火你会用煤油引燃吗?”
看似几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其实包含着重大的线索,因为这场火灾就是通过煤油引燃的。一般情况下,走水时,人们都习惯用水浇灭。但这场大火之所以很难被控制,他们发现在救火时越浇水这火势就越大,因为煤油的原因,大火才无法得到快速有效的控制,因此才会死伤那么多人。
“阿林嫂,如果是你放的火你会用煤油引燃吗?”
当听到之前的几个问题时,这个叫阿林嫂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听到煤油两个字儿时,她的眼皮耷拉下来。
“不……不会。”
在此之后的时间里,阿林嫂的瞳孔一直处于收缩的状态。她皱着眉头,身体开始趋向门口的方向。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勇敢起来。”
“我不认识什么男人……我……”
“我没说他是个男人。”
阿林嫂意识到自己嘴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人,苍白无力的辩解着。但她说的越多,在场的人就更加确信这人就是纵火者。
之前在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承诺大约已经打听的差不多。十三岁半给人当童养媳,十八岁的时候丈夫被土匪杀了,花样年华时就守了寡,这几年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生活可没少受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她现在才二十八岁,就经历了曾慕寒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苦难。
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就算是如来也不好受。继而产生报复社会的心思,也是极有可能的,能让一向善良的人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若不是被逼急了,就是后面有人怂恿。阿林嫂忍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在曾慕寒他们来到李家村时突然就爆发呢。这绝不是意外,太偶然的意外一定是另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你很爱你的孩子?”
徐诺冷不防的问了句无关纵火无关的问题,之间阿林听到后,没信便舒展开来。此时的她只是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普通女子,自己此前经历过什么,有着怎样惨痛的人生,通通不重要。
她的丈夫死后,便只有她一个苦苦的支撑整个家,吃顿饱饭都是难题,更别说买煤油。她的身上有股浓烈的煤油味儿,仅管她嘴硬着说是救火的时候沾上的,但别人也救火,也没见谁像她一样。
“李家村气候温润,土壤肥沃。但在……村边的一个地方却有烧制红砖的窑子,窑子附近没有翻动泥土的痕迹,你觉得这烧砖的吐哪来的?”
阿林嫂舒展的眉心又拧作一团了,内心也是起起落落,但嘴上依旧抵死不认。
徐诺的表演已经到了尾声,他已经让阿林嫂露出破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人是这场大火最大嫌疑人就是她。只需查查她这几年的生活轨迹,接触过什么人,家里估计还有没有用完的没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她做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徐诺洋洋得意的小声对阿布说到:“怎么样,我厉害吧,马上就可以就出你家大小姐了。”
徐诺暗自高兴着,这般提示过后,总会有人看得出阿林嫂的端倪。
折腾了半天,夜色降了下来,祠堂里点了灯,但依旧看的车那些老头抽到不行的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这种时候最煎熬。
“来人,把这个扰乱视听的人关进地牢思过两天,把那两个凶手拉出去烧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无辜的生命,但话从他嘴里出来寻常的像是在杀鸡。
整件事情之中,徐诺以为自己处理的敲到好处,但他忽视了一点,更没有料到李家村为了不让家丑外扬,居然让无辜的外人平民怨。这不是曾慕寒原先生活的法治社会,这是人吃人的地方,只有实力才会带来尊重。
“完了,这下可惨了,你赶紧出去躲起来,一会儿找机会救走你家大小姐。”
阿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千辛万苦请回来的神探,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要不是他这么一闹,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就可以救走曾慕寒。偏偏这人说可以洗脱曾慕寒的嫌疑,结果曾慕寒不仅给关了起来,而且即刻马上就要被杀死了。徐诺没有正视他的眼睛,只是推搡着他,催促他赶紧出去。
“林家媳妇,你去看着那两个凶手,看看他们有什么遗言。”
阿林嫂腿一下就软了,这明明就是在问自己的遗言。腿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是那个人说已经找好了替罪羊,让她只管放手去做,事成之后家里吃饭和孩子上学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的。如今呢,不仅害了大半个村子,自己的孩子以后也将彻底失去依靠。
乞讨或者饿死街头,没有父母的庇护,母亲又是杀人凶手,一个幼童该如何生存,任何下场都不会比现在好过。
她不怕死,反正这个世界从未善待过她。离开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
阿林嫂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希望,直到阿布偷偷离开祠堂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遗言。
看着不为所动的阿林嫂,祠堂里的人也不催促她。这是送她最后一程,一会曾慕寒和许骋执行火刑时,他们会找个借口也将她一并烧死。既遮了家丑,又处罚了真正的凶手,他们的这个算盘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能有什么遗言,都是罪有应得。只是,村里出了这么大事,我孩子还小,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带着孩子一起去。”
她这意思不就想带着孩子跟她一块去死,要不是这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徐诺还真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一个当妈的说出来的。他出门有一阵子了,还真有点想念他老娘酸菜煮鱼。
生怕这群不靠谱的人答应阿林嫂这个晃荡的请求,徐诺忍不住说了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的事情就不要让小孩子牵扯进来了吧。”
阿林嫂怒道:“我管教自己的孩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他是外人,但也是有良知的外人,总不敢看着这个疯女人害死无辜的孩子。这个李家村的民风也真是奇怪,去过很多地方,这是让徐诺觉得最不开化的地方。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两一块进去吧,一会儿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什么答案?我没问什么答案呀,你别扒拉我,我自己会走。”
两人一块被带走,徐诺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原本想趁此出出风头的,但徐诺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打错了。
曾慕寒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会那么快来新邻居,他跟这两个人不熟,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何况许骋受了重伤,他没心情再去管别人的闲事。
自己是为了救出曾慕寒才会被关进来的,但人家呢一点也没在意他的样子。这要是在铁岭,他要是舍身救谁,不说别的,至少在炕上唠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