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少年在榻的另一侧躺下,两人一左一右,背向而眠。
虽默许了少年的存在,他却依旧未曾完全信任。调稳气息,摒弃杂念,待察觉身旁人并无异动,才打算入眠。不想少年忽然翻身,正脸对着他的脖颈,均匀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清浅气息,拂过他的肌肤。
少年睡得香甜,毫无防备。他缓缓转过身,睁眼看着沉睡中的少年,那股清浅香气萦绕鼻尖,恍惚间,竟也安然坠入了梦乡。
几声清越鸟鸣刺破晨雾,日色透过竹窗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刚醒,便见竹门虚掩,一缕鲜香由远及近。“我煮了鱼汤。”少年含笑立在床前,手中木碗氤氲着白汽,暖意融融。他抬手接过,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又见少年腾出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翠色竹笛,眼底带着几分忐忑的期待:“晨间在幽竹溪捉了几尾鱼,煮鱼汤时顺手做的。”
“扔了。”他喝了口鱼汤,目光仅在竹笛上扫过一瞬,语气冷淡得听不出情绪,全然无视少年的心意。少年却浑不在意这冷言冷语,将竹笛妥帖收入怀中,又道:“你的溯风笛,我也快修好了。”
闻言,他只漫应了一声,放下木碗便大步出门,身影转瞬消失在苍翠竹林间。
谷中空寂无人,灵气却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成片翠竹林绵延不绝,风过叶梢,碧浪翻涌,偶有清脆鸟鸣点缀其间,满是生机。他心中了然,此前此处定是布了结界,方能隔绝外界纷扰。
兄长说得果然不错,世间何处都比灵界鲜活。这般葱郁景致,他只在兄长珍藏的画卷中见过。灵界的草木,皆是他与兄长耗费灵力悉心滋养,终究少了这份天然野趣。只是这世间纵有千般好,唯有九幽都才是他最适配的归处,那里的气息,早已刻入骨髓。
“你在想谁?”少年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指尖竹笛的清鸣戛然而止,那支随手折竹做成的简易笛子,已被他硬生生折断。他眸色一沉,冷声道:“与你无关。”随手抛下断笛,转身便要离开竹林。
他走后,少年默默捡起断笛,指尖轻柔地摩挲着裂痕,低声喃喃:“我做的,果真太过差劲了。”
这般怪异却又平和的氛围,竟也悄然度过了小半个月。
不知是否是错觉,少年身上的灵力竟日渐磅礴,那身破旧麻布衣早已遮不住他挺拔的身姿。两人互不知底细,却能相安无事,多半是少年一味迁就的功劳。
少年不善言辞,心思却纯粹得像一汪清泉,眼神澄澈无垢,正是他心中最瞧不上的“痴傻”模样。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是凡界之人,这般“愚蠢”倒也情有可原。
今日,他竟少见地主动开口,问及少年的身世:“你的名字。”
少年停下手中砍竹的动作,抬眸看他,神色平静却难掩眼底一丝委屈:“没有名字,从未有人唤过我。”
他微怔。自出生以来,他从未唤过活人的姓名,这半月相处,竟也从未想过此事。“便叫兰风吧。”这是灵界为护他而死于辛夙骨手下的灵兽之名,眼前少年与那灵兽,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澄澈无垢的眼睛。
入夜,火堆旁。兰风一边用布条包扎肩头伤口,一边抬眸看他:“你很生气。”这般平铺直叙的语气,更添了几分圣幽宇的烦躁。
“日后再敢拦我,我绝不手软。”他冷声道。
“我只是不想你乱杀生。”兰风穿上外衫,运功逼出体内毒血,抬手拭去唇角血迹,语气平淡,“我修为不弱,挨几刀无妨。”
“愚蠢。”圣幽宇冷笑,“与其担心那狐妖,不如想想如何解你身上的毒。”
“你不会让我死的。”兰风语气笃定,眼中满是毫无保留的信赖。
圣幽宇身子前倾,指尖捏住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威胁:“你可知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