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什么事?”冉老虎走后,几个姑娘围上去问。
那姑娘脸色煞白,大瞪着眼:“妈妈说是杨梅大疮!又要给兰芬烙烙。”
众人皆骇得脸色苍白了,又为兰芬叹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鱼口。
叹完,一个姑娘开始抹眼泪了:“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我呢。”众姑娘纷纷看她,听完哭开了,一些默然,想着什么,谁也不晓得。
冉老虎很快拿着烙铁来了,进屋前,她挥手打发姑娘们干活去,就在金花转身的时候,一声非人的惨叫响彻云霄。
待所有人都睡下了,金花悄悄溜去了兰芬房里。
“啊!”金花甫一推开门就听到一声尖叫,定睛一看,却是银花。
银花见是金花便讷讷地退到角落,金花也别别扭扭地绕开银花走到兰芬的床前,兰芬脸色更比早上苍白,深红色的杨梅斑已经爬上她的脖颈。“别靠近我,不然你也会染上的。”兰芬挣扎着说,金花被迫停在了银花身旁。
兰芬笑着:“你们俩站在一处多养眼,我看着病要好了。”金花和银花没说话。
兰芬抿了嘴,佯怒道:“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怄我!”金花撇撇嘴,往银花那边靠了一点。
兰芬欣慰地舒了口气,接着道:“好金桂,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恨银花,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你该恨的是那冉老虎啊,我们都该恨她!”兰芬语气激烈,猛地咳嗽起来,金花银花伸出手,又滞在空中,相视一眼,内容是一样的愤怒。
兰芬平复了呼吸,指挥她们从墙上扣下一块砖,里面放着两只金镯子。
兰芬笑说“这些是我这么久以来全部积蓄打的镯子,你们身价高,赎不起,拿来手头用也好。”
金花直接将镯子放回桌上,道:“你身价低,赎你正好。”勾唇欲笑,一滴泪却不由分说地掉在了镯子上。金花匆忙掏出帕子转身走了
黄翧如她所说每日到那破败的院子里找喜儿,渐渐地,喜儿注意到她也很少再穿那些鲜亮的衣服,反而穿的灰扑扑的,也再没戴配饰,打眼一瞧,已经分不清她俩。
喜儿反而更不敢见她了,在留春阁的柴房里挨老鼠咬都不愿意再出门半步。
天还没亮,金花便催喜儿起来,双手灵巧地一翻便成了一个髻,催她出去玩,喜儿点点头依言跑到房门外,一直跑到马路上对金花招手。金花这边也点点头,转身进屋里去了。
喜儿沿着原路走回了柴房,柴房临门,喜儿能看见金花在门口招徕客人,她半倚在门边,那双灵巧的手水蛇一样游上来人的脖颈,菟丝花般半倚半抱地将人带进去。喜儿坐在柴房里,每天都听到黄翧跑着去那方院子的脚步声,一天一天地,脚步声慢了,晚了,迟疑了。最后再也不响了。喜儿又感到一阵强烈得不像自己的感情,她飞奔出房门,朝会馆跑去,却只看到汽车远去的尘气。黄翧一家搬走了。
喜儿失魂落魄地在马路上逛,又逛到了那方小小的,荒废的院子。喜儿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已经坍塌的屋子墙边传来,喜儿想肯定是她们饲的小油鸡,但那响动一直不停,喜儿生了好奇,悄悄靠近了那面墙,有什么动作的声音,喜儿连忙躲到墙后。
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走出来,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一枚金镯子,不对,喜儿想,这镯子怎么像兰芬姨的。
喜儿看流浪汉走远了,墙角也没了声响,便摸出了拐角,一抹白色出现在墙角,喜儿凑近了瞧,是一只淤着青绿黄紫的手。
喜儿骇得绊了一跤,看到了墙后的全貌。
何兰芬赤条条了无气息地歪倒在地上,身上到处是杨梅大小的疮,已经溃烂流脓,喜儿跌坐在地上,她叫兰芬:“兰芬姨……兰芬姨……”没回应,肯定是那人拿走兰芬姨的镯子她生气了,喜儿想,之前兰芬姨还没病时曾给喜儿看过那两枚镯子,说要给一枚她做学费。娘还说,那金是涂料,兰芬姨不可能不晓得,涂料是什么意思呢,兰芬姨躺在这是什么意思呢?
喜儿不知道的事很多,但这是头一遭无知让她感到害怕,她站起来逃命似的往留春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