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愿 第3章 战场旧事，怀照离失

人群中，怀照等人拼死抵抗，可那些敌人却好像杀不完似的，一批又一批地往前涌，像是汹涌不绝的洪水，逼得人无处可走，怀照等人被迫不停往后撤，可是城内的百姓本就不多，能上战场的更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来弥补伤亡导致的不足，比起敌人不不断涌入，怀照一方则更为被动。

“文思，你先走！你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枪林箭雨之中，怀照拼尽全力杀敌，想要为文思从敌人杀出一条可以离开的路，就像怀照的父亲为他们做的一样。

文思书生气重，喜文不喜武，讨厌这种对抗性的东西，从始至终，文思都被怀照护在身后，可是文思丝毫没有一个人离开的念头，他紧贴在怀照身后，想要为怀照抵挡背后可能受到的攻击。

“别乱说，我虽体魄不如你，却也绝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相识多年，今日若能一同战死也是一件幸事，而我们护住的城民，他们才是希望，有他们在的地方城主的意志就会被传承下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弟兄们一起保护好他们。”

文思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文人的干净脸庞上却被迫沾上了鲜血，文思忍住对血腥味的厌恶，握紧手中的武器，怒目冷对前方的敌人。

怀照知道文思是不愿意抛下他才不走，沉下语气劝说:“文思，你先走吧，你我谁在都是一样的，父亲的旧队应该快赶到了，你出去接应他们，不必等我，我的腿中箭了，走不了了。”

闻言，文思才低头望向怀照的腿，两支箭不知什么时候穿过布甲狠狠扎进了怀照的右腿，染红了大片衣物，可此前怀照却未出过声，也未因那两支箭倒下，以至于文思根本就没注意到怀照的伤势如此严重。

在先前混战的混战中，敌人为了防止怀照与文思逃跑，放乱箭将马匹先放倒，为了反击，怀照已经优先带着人灭掉了对面的弓兵，因此，也有了一丝逃生的机会。

怀照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寻找是否还有活着的马匹可供几人出逃。

几番寻找，终于发现远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通体黑色，头顶却有几缕白毛，躺在地上，却又趁着敌人不注意偷偷仰起头朝文思与怀照看来。

那是文思的母亲留给文思的小马驹，原本由文思的娘亲养着，文思的娘亲离世后，小马驹就由文思照顾，那马性格及其胆小，也厌恶与人接触，怀照想摸一下马它都不愿意，想方设法地躲避怀照的触碰，唯独对文思还存着几分亲近，这样一匹马，性子已经足够古怪，身体还弱得很，文思却养得很耐心，似将对双亲的思念都寄托其中，可那匹马长大后仍算不上壮实，个头比较小，性子也傲，但还算机灵。

怀照看着马匹，目测马匹应该没有受伤，心里窃喜：“有救了。”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楚，怀照自觉自己终究是被命运抛弃了，脸上露出苦笑。

眼前是战场，不是平日里的玩笑嬉闹，怀照很快振作起来，就算是死，也要对得起自己少城主的身份，对得起自己的一生所求，至少面对现在这局面，他要将文思送出去。

“文思，你看右前方，你养的小马在那里，看到了吗？”怀照低声对着文思说，文思顺势望过去，看到了阿娘留给他的马，那匹马早已被他差人送走放生，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敌人的箭矢放的差不多了，弓兵也没剩几个，那匹马应该没受伤，你骑马先走，将父亲的旧队带进来，我来掩护你。”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要死一起死。”文思依然很坚持。

“文思，你就是我，你活着我也能放心，你先走，我会坚持住，我会等你来救我，敌人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了，快走。”

“快走啊！”怀照怒吼着将文思推向了那匹马，自己却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处传来剧痛，身体狠狠一晃，只得借助手中的武器站稳。

怀照关切地看着文思的背影，身后的敌人由不得人再多犹豫，马见文思被推出来，赶紧朝文思跑来，文思只得上马，马匹驮着文思越跑越远，文思在马上回头，望见的是怀照和将士们坚定的背影，更是无数已经倒在地上的兄弟们的期望。

时间好像都放慢了，只是战场由不得人的片刻犹豫，留在这里只如困兽，只有离开才能有活着的希望，马匹带着文思拼命往前跑，谁能想到那匹弱马还能跑得那么快，蹦跳着跨过成堆的尸体，努力地带着文思往远处走。

文思回头望了一眼，又坚定地看着前方，心里默念：“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能救下怀照！”

“快追！”敌方首领喊道，率先冲出去的人却被怀照一刀刺倒。

怀照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剑，警告道：“谁敢追，我就杀了他。”

怀照怒吼着，带着接近死亡的疯狂，极有威慑力，他也是一座城的少城主，受到万千尊重，虽平日和气，可是也有一副傲骨与未来领导者的威严，不容僭越。

梦灵是大致上能猜到城内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人类之间发生的战事，她不能插手，所以只能祈求怀照和他的故土、百姓都能活下来，祈求怀照和他所念的都能留下。

梦灵站在灵花树下，耳边仿佛能听到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只是，梦灵还是希望能听见怀照的呼唤，战场上越乱，梦灵的心却越平静，平静得只剩幻想中怀照的呼唤声。

“梦灵。”不知是多久之后，梦灵隐约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欣喜与担忧一齐涌上心头，恍惚间看到的却是怀照满身是血的样子，周围堆满了尸体，那么多将士，偏偏是尽数死伤，梦灵觉得很心痛，既是因为怀照，又是因为那些为了故土倒下的战士。

看着怀照奄奄一息的样子，梦灵脑海中也只剩四个字，嘴里低声呢喃着：“等我，怀照。”

顷刻间，梦灵已经出现在了怀照面前，四周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群人，梦灵借着混乱，赶忙扶起怀照，将怀照带到了附近安全的地方，试着将灵力往怀照体内送，缓和怀照生命迅速流失的趋势。

怀照却轻轻打断梦灵的动作，他看着梦灵的眼睛，说到：“你果然是灵啊，我一直当你说自己是梦灵是在逗我，还是文思聪明，咳咳。”

怀照笑着说出二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鲜血不断地从嘴角和伤口处流出，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别说话，我能救你。”梦灵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复杂情绪，语气中带着的紧张却隐藏不了。

怀照接着说：“不用救我，文思说过，你不能介入人类间的战事，也不必救我，就让我去了吧，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文思也生死不明，我是少城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咳咳咳……如果文思还活着，替我转告他，要好好活着，不要忘了我们曾经的愿望。梦灵，梦灵，我只怕自己再见不到你了……”

怀照看着梦灵，血液模糊了怀照的眼睛，怀照忍住不适睁开眼，想再看看眼前的人。

“别说话了，我能救，我都能救。”梦灵说道，眼眶湿润。

梦灵原以为自己已经活了几百年，见过无数的战争与更迭，就算是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只是世间轮回而已，无非是多了几个知道名姓的人，可真正看到怀照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时梦灵还是几近崩溃。

怀照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手，欲为梦灵擦去眼泪，却又不忍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他手上的鲜红，停住了手的动作，只温柔地说到：“梦灵，来世，我一定去找你。”然后，那只手直直地垂了下去。

梦灵抱着怀照哭了出来，她轻轻拍打怀照的肩膀，可是怀照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伤口处的鲜血还没来得及凝固，怀照就已经失去了他的生命。

梦灵悲伤难以自己，将头贴着怀照的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少城主!”

“少城主，您在哪里？”

“怀照！你在哪儿？怀照！”

梦灵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文思，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赶紧晃了晃怀照的身子，像要叫醒沉睡中的人一般轻轻呼喊：“怀照，醒醒，文思带着你们的人回来了。”

怀里的人没有应答，梦灵用力将怀照紧紧抱在怀里，哭着轻声请求着说：“醒醒啊，怀照，你们胜了。”

但是怀里的怀照已经无法再回应梦灵的呼声。

文思看见梦灵怀抱着怀照瘫坐在地上，忍着伤口的疼痛朝怀照跑来，刚到怀照身边，就听见身后巨大的响动声。

文思惊恐地回头一望，文思自幼养大的那匹马倒在了地上，短暂抽搐后再也不动，那匹马本就孱弱，又从小都是养尊处优着的，从未这般劳累过，这一趟，已是拿命报答文思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