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后温伯瑜心情大好。一路上喜滋滋的,步履轻快,走起路来像是只刚出笼的小鸟。
“慢点慢一点,看着路,小心车。”
邬翀小跑着追上,情绪受到温伯瑜的感染,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等下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
“去试试抓饭怎么样?昨天晚上吃太饱了,直接跳过了那家。”
“奶酪包和包尔萨克也还不错。”温伯瑜顿了顿,又犹豫道:“会不会有点多?”
邬翀佯装咳嗽一声,“你随便点,吃不下我来。”
……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
邬翀捂着肚子,饱的想吐,可是胃实在太满,连翻腾都做不到。
“一公里外有个公园。”
邬翀伸了个懒腰。“去走走消消食。”
此时恰好赶上饭点,离公园越近,迎面涌来的人便越多。两人时不时就会被三五结队的游客冲散。
邬翀扣住他的手,略显粗糙的手指擦着他的肌肤,手掌温热而宽厚,强大的力量不容拒绝地将他带离拥挤路段。
温伯瑜一瞬失神,让人安心的温度在他脚尖触地的同时消失了。
邬翀抱怨道:“真搞不懂阿尔达什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多人在路上挤。”
温伯瑜手插.进风衣口袋,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
“看。”
邬翀闻声抬头,温伯瑜脸上一片金灿,落日黄光映在眸中,青瓷染上尘色,过往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在此刻全都一扫而尽。
清风拂过眼中人的发丝,方才冰凉细腻的触感仿佛就在手心里。
邬翀目光颤了颤,不由生出一种想要摸摸他的冲动。手抬到一半,触碰到那个人衣料的那一刻,好似被什么蚁虫咬了一般,急急忙忙就缩了回来。
温伯瑜无法忽视那追随着他的、无比炽热的目光。他佯装镇定,不经意地侧过脸去迎上那股温度。
“我脸上有字?”
邬翀仰起头东张西望,嘴硬道:“你不是叫我看吗,我还以为是看你呢,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没看出什么还能盯半天?”
远处,天空蒙上一层薄雾,绵延山脉呈现出深邃的蓝灰色,唯有最高峰的雪顶,浓郁醇厚、带着暖意,如同淬炼中的赤铜。
邬翀握拳贴近嘴边,咳嗽两声。
“不是说去公园吗?干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走吧,晚上吃这么多,我肚子到现在还撑着。”
阿尔达什的河像雾港的海一样蓝,水面波涛起伏,纯净的深色浪朵不断舔舐河堤。
晚风路过他们,携着清爽的草木香,将温伯瑜的思绪拉回到潇湘清府。作为养老小区,潇湘清府绿树常青,清晨或傍晚,每一间房都充斥着这种味道。
“真想不到。”
邬翀疑惑:“嗯?想不到什么?”
温伯瑜垂眸一笑,“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
闻言,邬翀先是一愣,脑中随即浮现出六日前的景象,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站在你家门口整整等了你一小时,等的我火都要上来了。结果你出来之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别在你面前抽烟。把我气的都想当场把你扔下车。”
温伯瑜脚步一顿,有些好奇地仰头问:“后来怎么不抽了?”
邬翀随之停下,两臂搭在栏杆上,歪头看着温伯瑜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在收费站遇到的那个司机?他和我一样走错了路,但是他被老板解雇了,你却没有多说我什么。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吧,好像也没那么事精。”
温伯瑜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可邬翀却像打开了话匣,眼里除了常见的专注之外,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刚认识的时候你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每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浑身是刺,像我爷家门口种的毛栗子。”
“你还编了个故事骗我带你过沙漠。给我气的。但是你那天晚上扒在车窗上告诉我你没烧着火,哈哈哈,一个青霭大学的研究生居然不会用烧烤架,真是够稀奇的。”
……
风静静地吹着,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之下,月亮高悬于紫夜,玉盘一般,无比圆满。
“邬翀。”
邬翀笑嘻嘻地问:“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
温伯瑜垂眸,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联系了一辆车,明天我就要走了。”
邬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
“我有很着急的事情,抱歉,我没法和你一起回雾港。”
温伯瑜无法说服自己看着邬翀,他偏过头去,低声说:“我……不能再和你……”
邬翀掰过温伯瑜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质问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之前你说柳卓尔的事情没落定你不好走,现在呢?说走就走说扔就扔,温伯瑜,你把我当什么了?保镖?司机?还是佣人?我是你不想要的垃圾吗?”
“邬翀,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一直跟着我去做一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邬翀完全听不进去,强烈的失落感席卷身心,小声道:“你宁愿去坐一个陌生人的车,都不愿意带上我。”
邬翀放开温伯瑜,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晚十点,邬翀躺在沙发上等着温伯瑜关灯。
七八分钟过去,温伯瑜依旧坐在书桌前,低头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邬翀背过身,保温毯往身上猛地一拉,故意弄出声响。
温伯瑜吓得身体迅速窜直,转过头看邬翀一眼,不一会儿,起身走向床头,拖鞋踩到地上水渍,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嘭!的一声闷响。
邬翀坐起来正想骂:“你。”视线向下一瞥,看见温伯瑜手掌上的绷带,瞬间明了。
温伯瑜中招的那条腿麻的动弹不得,手撑着墙壁,“我现在关灯。”
啪!啪!接连两下,房间陷入黑暗又立马燃起光明。
邬翀脱鞋上床,手拦过温伯瑜的腰将人转过来按在床上,钳住他的手腕,帮他将绷带沿着掌面一圈圈缠回去。邬翀表情凶煞不耐,动作却是轻柔的不能再轻柔,最后打结的步骤尤其小心,生怕自己一用力再把人家弄疼了。
温伯瑜低头,轻声说:“谢谢。”
邬翀自然往床上一躺,转个身睡到了另一边,“少自作多情,绑个绷带拖拖拉拉,耽误老子睡觉。”
啪!
房间暗了下来。
邬翀两臂抱在胸前,身后一凉,一副温热的躯体缓缓躺了下来,不多久,淡淡雪松味萦绕鼻腔。
他换沐浴露了?
邬翀睁开眼睛,四周静的可怕,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他很想转过去,问温伯瑜到底要去哪里,问他心里还装着什么苦衷,问问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舍不得。
可他有什么资格?一个认识了不到七天的陪玩,凭什么追根究底?
邬翀拧紧眉头,越想越烦躁,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翻过身去,低下头垂眸看着那个蜷缩在被子里的人。
温伯瑜没有睡枕头,两只手伸出来抓住被子边缘,只露出一双眼睛。
邬翀因为明天即将到来的离别燥的睡不着,可是这个人,这个可恶的可怜怪,居然已经睡熟了。
他怎么能睡?他怎么敢睡?
邬翀想起这个人在白天冠冕堂皇给自己讲道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臂想给温伯瑜一下,让他也尝尝失眠的滋味。可挥出去的巴掌却拐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落在温伯瑜脸上,指腹在眼底轻轻摩挲,完全爱不释手。
真好摸。
……真他妈没出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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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