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邬翀登时脸色大变,嘴角抽了抽,半晌,不情不愿地问:“什么时候走?”
“越早越好。”
半个小时后,拘留所。
章警官在前方带路,温伯瑜二人并肩跟在后面。邬翀看着心情不佳,脸色比一次性吞了十坨大便还难看。温伯瑜倒是没什么,一如既往的淡然。
章警官在走廊尽头停步,手臂朝前一指,“前面就是会见室,不用害怕,会有警员在旁边全程陪同。”
“谢谢。”
章警官温柔笑了笑,“我那边还有事,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你先去忙。”
邬翀失神地低着头,两手插进衣兜,左脚鞋尖来回刮着地板。
温伯瑜仰头看了看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声。拉住手臂把人带到会见室门口的绿色连排椅上,掏出手机塞到人掌心。
“你在外面等我。放心,这里是警局,很安全,我大概十分钟左右出来。”
邬翀没有回答,垂头盯着屏保上那只卖萌的三花猫,指腹不断摩挲手机,鼻腔里哼出闷闷的“嗯”声。
温伯瑜转身离去,前脚才踏入会见室大门,察觉到异样,眸子一抬,目光瞬间和柳卓尔对上。
柳卓尔立马起身,手掌抓在防爆玻璃隔断上,眼神急切而热忱,嘴唇上下触碰,不知在说些什么。
温伯瑜身体下意识往回缩,眼神闪躲,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握紧双拳,耸起肩膀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多久,他重新抬起头,眼中怯弱一掠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决绝。
他朝陪同的警员点头打过招呼,紧盯着柳卓尔,挺直腰杆走向座椅。
尽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当温伯瑜在铁质办公椅上坐下的那一刻,依然被冰的身体一颤。
昨天上午那个疯狂的暴徒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眼含血丝,面容憔悴,头上一圈圈缠着绷带,身上还穿着那套做工精良的昂贵西服,只是上半身多了一件无袖蓝马甲,白衬衫上黄黑交杂,血迹未清,整个人颓态尽显,全然不见昔日光鲜。
见温伯瑜坐下,柳卓尔慌忙拿起电话,两手抱着歪头捂在左耳,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伯瑜把听筒放在耳边,静静地看着前男友表演。
柳卓尔眼睛深情地望着他,干燥的白唇微微张开,“温温。”声音像是被车轮碾过,又哑又沉。
温伯瑜脸上毫无波澜,冷声道:“别这么叫我。”
柳卓尔似乎被温伯瑜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脑袋不管不顾就撞了过来,额头贴在玻璃上,一下子打开闸门,眼泪哗啦啦往下落。
“温温,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天完全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本来只是想找你道歉,但是我一推开门看见你穿着他的衣服,我心里一激动,我就!温温,我爱你,我是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分手后我每天想你想的发疯。我无心伤害你,在这里的每一刻我都在忏悔。”
柳卓尔捂住眼睛,哽声道:“我必须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愿意做一辈子牢,但我接受不了你厌恶我。”
撒旦披上可怜的人皮,拧着眉毛朝受害人讨求宽恕。
温伯瑜依旧没反应,柳卓尔崩溃大哭,额头抵在玻璃上,失声道:“原谅我好不好?”
温伯瑜平静地看着他,听筒里痛彻心扉的呜咽声并未牵动他的情绪。他耐心地等着,等到柳卓尔哭声小了,装不下去了,才缓缓开了口。
“定位系统你早就安装在我手机里了,是吧?所以一乐去世当天你才能那么恰好赶在我之前拿到那封信。”顿了顿,接着说道:“沙漠没有信号,你跟丢了我,所以你穿过塔鲁沙漠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师母打电话,向她确认我的来意,对吗?”
柳卓尔愣住了,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如何狡辩。
“你究竟在来福酒店蹲守了多久,才能精准找到我的房间号,并且在邬翀离开后立马敲响房门,你是故意不说话,好让我以为你是邬翀从而给你开门。我猜的没错吧。”
柳卓尔眼神迅速冷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咬住下唇,不断摇头否认。
“你心里其实清楚我和邬翀没什么,你之所以会对我动手,只是因为你自己内心龌龊又肮脏,为了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故意当众抹黑我们。”
温伯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与怜悯。
“柳卓尔,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柳卓尔拍案而起,怒道:“这些是谁和你说的?那个姓邬的莽夫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声音柔下来,笑眼弯弯,“温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姓邬的只是看中你的皮囊,像他这样的纨绔公子哥永远不可能像我一样读懂你的世界。”
柳卓尔挥舞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温伯瑜,声音高昂地像是在宣告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一旦他玩腻了就会毫不犹豫像丢垃圾一样甩了你!”用救世主一般慈悲的音调提醒温伯瑜:“我可怜的温温,你这是被人骗了。”
“呵。”
温伯瑜气极反笑,垂首摇了摇头,站起来冷声道:“柳卓尔,我不是来看你表演的。我本来念在往日情分想要给你出具一份谅解书,现在看来,你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柳卓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瞳孔因过于吃惊而放大。
温伯瑜冷冷看着他,平静地说:“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吧。”
嗒,听筒归回原位。
柳卓尔被吓得一震,双唇迅速张合,拽着听筒疯狗一般追着温伯瑜跑。警察破门而入,将他死死控制在座位上。柳卓尔手撑着扶手,两掌青筋暴起,一张狰狞的红脸顽固地仰头盯着温伯瑜。
温伯瑜没有回头,迈着缓步,径直走向门口,很快消失在柳卓尔的视野中。
会见室外。
三分钟没到邬翀就坐不住了,捂着温伯瑜的手机绕着门口徘徊踱步,见人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结束了?”
温伯瑜脸色泛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见邬翀走过来,身形晃了晃,有些脱力。
邬翀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将人搀着坐下。
温伯瑜松开手,脑袋无力地倚靠在墙上,漆黑眸子盯着天花板上煞白的平板灯,目光渐渐涣散。
良久,温伯瑜呼吸缓缓趋于平稳,他闭上眼睛,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扬起嘴角,突然笑出了声。
这段纠葛了四年的感情,终于在此刻。
“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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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撒旦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