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村没什么可买的特产,两人没多犹豫,掉头直接开往阿尔达什市区。
车刚停稳,邬翀便将外套递过去,“把衣服穿上。”
温伯瑜仰头问:“旁边商业街有很多小吃,要不要去尝尝?”
“当然,好不容易来一趟。”
邬翀认真地说:“只是你还吃的下吗,我看你晚上吃了两大碗,抵你平时两顿了。”
“……”
温伯瑜当做没听见,手揣进风衣口袋里,“走吧。”
广场上游客极多,放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人头。餐饮店花开遍地,美食街虽然已经高度商业化,但食物的味道却没多大改变,依旧地道正宗,香气逼人。
他们从头店开始吃,每种美食只买单份。
在一起的这几天,邬翀对温伯瑜的食量早就了如指掌,晚饭两碗已是过量,即便是散了一个小时步,胃里肯定也没多大空缺。
他知道温伯瑜嘴馋,店家每每做好递过来,他就吹凉了给温伯瑜吃第一口。
但仅限第一口,多了再馋也没有了。
可他依旧高估了温伯瑜的胃容量,才到第七家,温伯瑜就摇摇头,吃不动了。
为防温少爷得馋病,邬翀主动提出宵夜暂停,去对面那条街买土特产。
两人走进一家干货店。温伯瑜目光扫过货架,在牦牛肉干前停下。
“帮我包十斤,分两份。”他对老板娘说。
老板娘利落打包好,温伯瑜刚道谢接过,邬翀的手便从身后伸来,自然地提走了所有重量。
“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逛。经过一家果脯店时,温伯瑜突然回头,“邬叔叔会吃果干吗?”
邬翀不解,邬叔叔?
反应过来,心下顿时一沉,邬世东!
他看着手里的特产,“这些是买给我的?”紧接着又问:“你要赶我走?”
温伯瑜转身与他四目相对,“出来这么多天,你是时候该回雾港了。邬叔叔每天都问我你的情况,他很想你。”
邬翀情绪激动地抓住温伯瑜的肩膀:“我回去?你不和我一起?你要去哪儿?”
温伯瑜摇摇头,苍白瓷面漾出一声笑:“柳卓尔的事情还没落定。等结束了我再走。”
“你还会回雾港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邬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那我呢?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
温伯瑜移开视线,柔声道:“邬翀,我是个成年人,仔细算下来,我还长你三岁。在你还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完全可以。”
邬翀打断他:“你不行!”急道:“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伯瑜微微皱眉,手臂上的伤有些疼,但他并没有后退,更没有推开邬翀。反而耐心地劝导对方:“我永远不会害怕你。邬翀,雾港是你的家,那里还有亟待解决的问题在等你回去。”
邬翀的手开始颤抖。
温伯瑜轻抚上邬翀的手背,紧握着让其保持镇定,“输掉的比赛,你必须亲自赢回来。”
“温伯瑜,这些谁和你说的。”
“你和我的父母做了场交易,作为他们的孩子,想要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并不困难。”
邬翀扭过头去。
“GT-R这种程度的车损,想修好至少三个月打底。这不是你赶我走的借口。”
邬翀心里窝着火,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温伯瑜转身走进果脯店。
街边的风越来越冷,连带着邬翀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他低头失神地看着手里那袋牛肉干。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我们即将分别。
周围冰糖葫芦的叫卖声爽朗嘹亮,街道车水马龙,邬翀身处喧嚣,却沉浸在自己孤寂的世界里,任凭时间一点点过去。
“尝尝。”
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遮住了邬翀视线。
见邬翀没反应,那只手又晃了晃,就差将那颗葡萄干直接喂邬翀嘴里。
“听他们说这种葡萄干有股玫瑰香,吃起来很甜。”
邬翀扭头,“我不吃这种东西。”
“我放后座,你带回去给邬叔叔吃。”
邬翀赌气说:“随你便。”仗着一双大长腿,走路带风,没多久就远离商业街。
此时车子比刚来时少了许多,开阔的平地安安静静。他这才发觉,温伯瑜没有跟过来。
邬翀转身回走几步,扭着脖子眺望,不放过视线内的每一个人。
不是,不是……
都不是!
温伯瑜去哪儿了?邬翀快步往回走,心里不自觉发慌。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麻木地跑了起来。
冷空气呼呼喷在脸上,耳边寒风呼啸,牛干肉摩擦塑料袋发出嚓嚓的噪声。眼前光明与黑暗交替闪过。心脏咚咚咚一下一下叩击着胸膛。
“邬翀!”
一声呼唤穿透喧嚣。
他猛地刹住脚步回头,只见二十米外,温伯瑜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朝他高高举着手臂。
邬翀拔腿飞奔过去,跃过绿化带,停在温伯瑜身前。
“你去哪里了?!”
突然被吼一声,温伯瑜有些不知所措,怔然解释道:“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等走到停车场我不记得车具体停在哪了。”
邬翀语速急促:“你就不能打电话给我?”
“我打了,你没接。”
邬翀怒气冲冲掏出老年机,在看见开屏醒目的两个未接电话时,登时焉了下去。
“跟过来,上车。”
邬翀从温伯瑜手里夺走葡萄干,冲在前面,顺着身后人的步行速度往越野车的方向走。
两个人脚步一深一浅,鞋底触地的声音一响一轻。
路灯是笔直的一条,人的影子投在黄色光圈中,温伯瑜走的每一步,都踩在邬翀黑漆漆的肩膀上。
五分钟后,他们启程了。
为了节省时间,邬翀特意绕开商业街走,走过繁华路段,越野车很快驶入乡道。
这一趟出门足足逛了四个多小时。再加上白天的折腾,温伯瑜早就疲惫不堪,额角抵在车窗玻璃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邬翀本想停车给温伯瑜盖上毯子,但一想到他不久前想要和和气气赶自己走的样子,邬翀就气不打一处来。需要的时候伸手拿,用不着了就冷漠地把他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扔,拍拍手不管了。这是个什么人?!还说是青霭大学的高材生呢!这样像话吗?像话吗?
把他邬翀当保镖当贴身保姆。
睡!睡!睡!不给你盖被子,明天发高烧了看你还赶不赶我走!
越野车缓缓压过减速带。
车胎回到路面的瞬间,出于惯性,温伯瑜脑袋重重一点,肩膀向前甩去。
邬翀把车停在路边,下去从后座拿出保温毯盖在温伯瑜身上。
等两人回到呱呱村,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邬翀扶住温伯瑜的肩膀前后晃。“醒醒,到家了。”
车上人毫无反应。
邬翀故意在温伯瑜耳边喊:“师母把青铜镜丢垃圾桶里了。”
温伯瑜猛然抬头,大叫:“别!”睁开眼,看见邬翀,瞪大眼睛愣了半天,叹道:“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邬翀从后座提了大包小包往小院走,刻意婉转声调:“想说也没机会喽,温少爷心狠手辣,要把可怜的邬保姆撵走。”
温伯瑜没有回应这些幼稚话。
两人悄声进了屋子。
在客卧里,邬翀说他要收拾自己的破衣烂裤,让温伯瑜先去。等到温伯瑜洗完出来,却看见邬翀站在阳台上发呆。
月光在他周身踱了一圈白芒,风簌簌的,竟是平添出几分寂寥。
“我洗好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温伯瑜轻轻叹了口气,“早点睡。”转身进了卧室。
邬翀又在阳台上站了许久。
心情低落难抑,思绪杂乱无章。他似乎在冷风中才模糊地意识到,促使自己前行的驱动力,早就不是那辆母亲留给他的GT-R。
他走向浴室,草草洗了个澡。
温伯瑜睡着了,抱着浅黄色的被子,连枕头都没垫,蜷缩在床中央。像一只即将结茧的蚕。
邬翀在心里骂了句,睡相还是那么差。
轻手轻脚走上前,从温伯瑜的手指里一点点抠出被单,关灯躺上床,在温伯瑜张开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时,主动奉献出了自己的手臂。
指腹碰到肌肉的那一刻,温伯瑜突然睁开眼,电击一般从床上弹起来,连滚带爬退到床的一角,摸索墙壁按下开关。
啪!
房间瞬间亮了。
此时邬翀也被他的异常反应吓到,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自觉退下床。
温伯瑜瞪大眼睛,半跪在床头柜上,扶着床靠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见邬翀小心翼翼站在卧室门口,低头喘声道:“抱歉,我身体可能出了些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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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