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伯西埃 第2章 先知

往河的上游走。

刺客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亚索真正跑起来才发现有多难。

先不说河流本身散发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刺客体内的光珠时不时地有要破体而出的迹象让亚索不得不分心压制，而他伤口中淌出的鲜血也一直在勾得沿岸的树林发狂，逼得亚索必须不断周旋，几番下来自己也是浑身带伤。

但即使是这样，亚索也没有半分丢下刺客自己跑路的念头。赶路，躲避攻击，压制刺客体内的光珠，按住刺客的伤口。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格外艰难。

直到眼中河流的绿色逐渐褪去，依稀变为清泉的模样，空中的墨色也被澄清的青蓝色取代，阳光重新洒遍大地。亚索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把刺客平放在地。

伸手挤掉眼睛里的污血，接着掏出自己没用完的药剂涂在刺客的伤口上，这才一头倒在刺客身上，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昏睡的过程中亚索几度感受到那股刺人的寒意，每到这时他就死死地抱紧刺客的身体，仿佛要把刺客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那炽热的身体和强横的力度每每都能逼退那渗骨的寒。

亚索苏醒时，只觉得怀里像是抱着冰块一般。刺客依旧处在昏迷之中。亚索小心地把头贴在刺客胸口，凝神屏息，这才捕捉到了刺客微弱的心跳。

亚索长出一口气。两人浑身是血，到现在都没引来什么豺狼虎豹也算是奇迹了。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亚索用干净的河水把两人身上的血污简单洗了洗，接着就扛起刺客继续往上游走。

一直走到源头的山崖，取水时亚索敏锐地发现了瀑布后有一个不小的洞口。权衡了一下，亚索抱起刺客，小心地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低头冲进了瀑布。

着地时亚索一个翻滚卸力，有些狼狈地抱着刺客站起身来。瀑布的冲击力比他想象得强出太多，虽然没出什么岔子，但自己连带着怀里的刺客都湿透了。亚索懊恼地甩了甩身上的水，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浑身湿透的刺客。

洞穴的角落里突然燃起了一团篝火。亚索下意识地拔出长剑护在刺客身前。

“别紧张——”

一个暗紫色的身影盘膝坐在半空中，湛蓝的眼中一片虚无，手中举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一条鱼。

玛尔扎哈......“你怎么在这里。”亚索收起长剑，眉头紧锁，心想这两个人往常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今天倒是莫名聚齐了。

“我在等你们。或者说，我在等他。”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那双紫色的眼睛带上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因为我是先知啊。”

亚索难得地被噎了一下。印象中这个家伙最喜欢在学院附近的街道晃悠或者宅在英雄的公寓里不出来，偶尔闹出个新闻也是和卡萨丁斗殴两人双双被拘禁之类的。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虚空先知真正预言过什么东西。

“做个交易如何？”

亚索把刺客抱至篝火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把他怀中的东西给我，我保你们两人平安出去。”

亚索挑了挑眉，道：“没有你我也能把他带出去。”

“你能把他唤醒么？你能带着他的身体出去，但你能保证他以后不受一点影响么？”

两个问题正正刺中亚索的软肋。亚索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他对眼前的情况半分了解都没有，就算把刺客带出去了也找不到什么人能帮助自己——平日他有学院的庇护，但出了学院，他可是被通缉之人。

但刺客这次的任务就是那个盒子，如果交出去了，完不成任务的刺客在诺克萨斯真的一点惩罚都没有么？亚索同样没有半分把握。

“你能唤醒他？”

先知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你知道这片树林和那条河是怎么来的么。”

不等亚索回答，先知便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征服者之海上有一片群岛。群岛四处洋溢着自然的活力与美丽。群岛的圣林曾经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天堂，有着郁郁葱葱的大树和不计其数的动物与生灵。在群岛上的一片祥和的圣林中，孕育了一个平和的自然之灵，它的名字叫茂凯。

不久之后，群岛的国王下令，让他的巫术师们强行冲开生命与死亡之间的屏障。圣林就被巫术师们当成了用来深度汲取能量的魔井。

巫术师们仪式顺利地腐蚀了生命的轮回，并释放了不在他们预想之内的多股势力。生命力从岛上的所有生灵身上流逝：参天大树枯萎成干瘪的树皮，人类变形成扭曲的阴影，并且森林的灵体也变成了空洞的游灵。茂凯，圣林中的最强灵体，惊骇地看着他的世界在身边崩溃、死亡。

他为了修补世界的创伤而战斗不息，但仍然不能终止由人类的愚蠢所带来的毁灭。苍白的死亡能量不停地侵蚀着这个强大的灵体，他最终决定孤注一掷，试图保存这个地方的生命。圣林的灵体能量的中心是一棵古老的橡树，而茂凯选择附身在这棵橡树上。亡灵的**气息饥饿地攫取着触及到的一切，而茂凯则努力地将群岛的精华汇入橡树之中。无穷的魔法能量是茂凯的坚实后盾，让他被**气息整个儿吞噬掉，但是灵体却没有毫发无损。

如今，茂凯充盈着生命与死亡的精华，与古老的橡树融为一体，并被扭曲成一个充满着憎恨的生物。几个世纪以来，只有疼痛和悲伤陪伴着这个灵体。随着他所认识并热爱的万物逐渐荒芜，他的树枝也逐渐变得粗壮；随着他对摧毁自己家园的鲁莽巫术师们的愤怒逐渐高涨，他的树根也逐渐破土而出。但曾经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茂凯已经保存下岛上仅剩的最后一丝生命火花，有了它，就有希望让生命重回这片大地。

岛上的那些受折磨的阴影们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涌向茂凯体内的生命精华。茂凯奋力守护着生命之种，不让它落入无情的亡灵手中，但茂凯知道，他无法永远地挡住他们。他得逃离这个曾经是家园的亡者之地，因此他把自己投入大海之中，并坚信大自然会把他带到一个生机盎然的地方。他希望能在那个地方找到驱逐亡灵势力的方法，并让生命重回那片岛屿之中。”

“那片岛就是暗影岛？”亚索皱紧了眉头，“你的意思是，那片突然发疯的树林，是茂凯？”

“没那么简单。”先知缓慢地摇了摇头。

“茂凯虽然强大，但它本是自然之灵，愤怒和痛苦腐蚀了它的理智，却改变不了它善良平和的内心。茂凯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试图利用茂凯庞大能力的人。”

“那条河。”亚索快速跟上了先知的思路。

先知微微一笑：“不错，那条河。有人将茂凯封印在朗伯西埃的正中央，利用它可怕的死亡魔法不断残杀进入树林的人类强者，将那些人的灵魂淬炼成纯粹的灵魂之力，再通过那条河流不断注入茂凯的躯体。”

“暗影岛的脏东西......锁魂典狱长？还是卡尔萨斯？”

“我不知道。”先知的声音轻柔而缥缈，说出的内容却凝重无比。“我只能看到，如果不阻止他们，对人类来说，绝不是一场劫难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