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屋的时无霜,还没进屋便瞧见屋外乱糟糟的木柴,她手心冒汗,紧张地推开门,只见吉雪儿撑着桌子发呆,眼神游离,对周围的食物漠不关心。
时无霜将满载而归的东西搁在桌子上,她大致扫视后,在堆满草料的角落找到贪玩的麦苗,麦苗正吸吮自己的手指,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哇哇大哭。
吉雪儿听闻后只是淡淡地瞥了麦苗一眼,随后继续发呆,时无霜耷拉着肩膀,听见哭闹的声音,简直要将她抽丝剥茧……
安抚好麦苗后,她独自来到屋外清理出一块空地,向下深挖25cm,用两根硬木交叉插入地面,用湿树皮捆紧交叉处,在烤架下方放置树枝。
建好烤架后,便是不知止境地钻木起火。
n小时后——
“冷酷无情”的粗木棍开始冒出浓白的烟雾,凹槽发红,时无霜急忙清理掉凹槽表面灰烬,趴在地上朝45度的方向缓吹。
“终于——!”
时无霜双手撑在地上,杨头朝天哭诉,发红的手心让她成不了几秒,便双臂瘫软无力,瘫倒在地,她费劲翻过身,面朝广阔的天空。
汗水划过她的鼻尖,痒感让她一哆嗦,顾不上擦净便上手挠,灰黑的印记在白净的脸上格外明显。
时无霜张开双臂,随后垂直放下,手背砸到僵硬的石子,痛得她迅速起身甩手,鱼篓中的鱼儿依旧奋力甩着鱼尾,她左看看鱼篓 ,右看看石子,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她从鱼篓中抓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砸向鱼头,一股血腥味很快就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顺着前世杀鱼的记忆,将鱼的内脏清理干净,刮净内侧黑色腹膜,用刚摘下来的树枝穿鱼。万事俱备,她将穿好的鱼放置在烤架上不停翻烤。
“砰——!”
树枝毫无征兆地爆裂,穿好的鱼掉落进火堆中,飞溅的木屑溅到时无霜的手臂上,烫得她龇牙咧嘴,上蹿下跳,神色紧张发不出一丝声音,强忍着皮肤的不适感冲到水坛旁,将整个手臂浸进去,皮肤的灼烧感才得以缓解,但依旧有轻微的刺痛感。
“我的鱼——!”
时无霜大叫一声冲出屋内。
发呆的吉雪儿见她慌乱跑进跑出,终于有了反应,迟疑几秒后还是担忧,随着她的脚步推开门走出屋内。
只见时无霜正蹲在火堆旁,正准备伸手进火堆中,吉雪儿紧皱眉头,上前将她推倒,大吼道:“你疯了?!那可是火!!!”
时无霜来不及解释,徒手从火堆中捞出掉落的鱼,高温让她的手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她被烫的抛给右手,右手被烫的抛给左手,几个来回后,一个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她的手才终于解脱。
吉雪儿冲进屋内将水壶灌满水,随后将水浇在她的手掌上,呵斥道:“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能这么伤害自己。”
时无霜咧着个嘴笑:“嘻嘻~”
吉雪儿见她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揪住她的耳朵往上提,“还笑!”
时无霜甩了甩手上的水,缩着脖子解释道:“鱼掉火堆里了,心疼...”
吉雪儿瞬间愣住了,她无比懊悔自己一下午只知道发呆,她向周围扫视一圈,发现乱放的柴火已经被井井有序地堆放在一旁,可她就连时无霜出门都没有察觉。
就在她懊悔时,时无霜捡起地上的鱼,只见鱼已经被烧得不见真面目,她用力吹掉鱼身上的灰尘,坐在大石头上冥思苦想为什么会爆炸。
吉雪儿紧挨着她坐,伸手夺过她手中炭黑的鱼,淡淡瞥了一眼被炸开的树枝,用干燥的树枝将鱼重新穿好、烘烤。
细心解释道:“我猜你没烤过鱼吧...想当初我跟你一样用刚摘下来的树枝穿鱼,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是他教会我该用什么树枝穿鱼,只可惜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后,我再也不会弄错的时候,人也走散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故事感,时无霜听后一样不发径直走进屋内。
吉雪儿双手打在双膝上,正痛苦地沉浸在悲伤中时,一个破烂的草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抬眸便被木质水壶遮挡住视线,她有些好奇询问道:“这是...”
时无霜一言不发坐在身旁,拧开瓶盖,递到她的胸前,干脆利落回应:“酒。”
吉雪儿二话不说接过酒壶,猛地灌上几口,漏出嘴角的酒滴落在大腿上,猛擦嘴角低哼:“他为什么不肯来找我,为什么?!”
时无霜试探性询问:“可能有难以启齿的话吧……”
鱼皮在炭火中发出特有的香气,将二人迷得神魂颠倒,吉雪儿叉下烤鱼将它一分为二,豪气说:“诺,吃!”
时无霜接过烤鱼,凑到鼻尖下细闻,木柴被炭火燃烧后特有的气味,小心翼翼撕扯一小块细细品味,只可惜外面的鱼皮发苦,发苦的鱼皮与雪白的鱼肉口感形成层次分明的口感,复合的滋味冲击着她的味蕾。
吉雪儿看着她轻颤的睫毛,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自豪道:“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时无霜好吃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回应。
吉雪儿见她这幅模样,低眸不由喃喃自语:“想当初,我也是被他的手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时无霜将鱼骨上最后一点儿鱼肉啃下,砸吧砸吧嘴:“那你们为什么会分离?难道是他要进京赶考?”
吉雪儿没有立刻回复她的问题,反而是啃一口鱼肉喝一口酒,“嗯...因为他辜负了我的真心,呸!狗男人!”
时无霜想起了青风楼前乞丐说的话,皱眉试探:“难道是他娶了他的青梅竹马,欺骗了你?”
“什么他不他的,是狗男人!”
时无霜赶忙应和:“呸呸呸,是狗男人。”
情绪激动的吉雪儿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手耷拉垂在膝盖上,滚烫的泪水,随着酒壶中剩余的酒滴落在草地上。
平静叙述:“你猜得没有错,我本是青风楼内的风尘女子,靠着绝世的容颜混得风生水起,本以为一生就会一复一日地度过,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抹拭眼角的泪水,扯出勉强的笑容,好似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娓娓道来:“直到一个叫陈开霁的书生意外闯入青风楼,老鸨为了榨干他身上的银钱,特意将他灌醉让我好好服侍,尽管我使出浑身招数,他却依旧不肯碰我一下……”
“后来他隔三差五开高价指定要我,在房间内我们什么句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干,就干坐一晚上,每次跟他待在一起,我的内心就会格外的宁静;终于有一天他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至此之后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只是某一天他匆忙跑进我的房间,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老鸨自然不会放过我,将我再次捉了回来……”
“后来你明明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将我从老鸨那儿赎身了,是老出尔反尔,对、对,是——老鸨!”
吉雪儿冲向一旁的草地呕吐起来,时无霜上前抚拍她的脊背,关心道:“你还好吧?”
谁知吉雪儿跪在地上死死攥住她的裤脚,拼命摇头,哽咽道:“不好、不好、陈开霁,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你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时无霜蹲下身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安慰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吉雪儿委屈地埋进她的怀中,闷哼:“嗯。”
时无霜将她额前零碎的头发撩到耳后,柔声说话:“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吉雪儿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重重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气鼓鼓埋怨:“狗男人,你还好意思问我!明明是你不来找我……”
说完又抱住她,奋力捶打她的后背,每捶打一次都会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将几年的仇恨子啊着一刻释放。
吉雪儿酒精上头,将时无霜当成了——陈开霁。
等吉雪儿自个折腾得没力气了,翻滚在草地上,高声吼道:“好酒!”
一直维持一个姿势的时无霜终于得到解脱,赶忙活动手脚,看着耍酒疯的她,无奈解释道:“你已经喝醉了。”
“胡说!我的酒量可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吉雪儿耍赖皮,赖在草地上不肯进去,“我吗,没醉,小二再给我上一壶佳酿!”
时无霜迫于无奈之举,只好勉为其难充当一回陈开霁,“麦苗是我们的女儿吗?”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草丛中耍酒疯的吉雪儿愣在原地,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她吗?”
这句话已经变相承认麦苗就是她吉雪儿和陈开霁的孩子,时无霜也大致了解了吉雪儿过去真正的经历。
“喜欢。”
得到准确的回答,吉雪儿的眼眸变得黯淡,不再继续闹腾,任由时无霜将她抱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