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发现的角落,李昂踉跄着逃离了清都观。
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华阳可以对所有人释放友善,唯独对自己不行。
明明他是真心想娶,并非是因那预言才起的心思。
李昂微微吸了一口气,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渐渐如常,他才逃也似的离开了玉阳山。
…
山间的路本就难行,如今入了夜,更是只有纸灯笼微弱的烛光,以供宋华阳一行赶路。
“桂枝。”
宋华阳拉紧身侧人的衣袖,指尖微微颤着。她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说自己怕黑。
桂枝瞥了她一眼,口中呢喃了句“矫情”,将手中的灯笼往宋华阳处偏着些。
“怕黑就直说,扭扭捏捏的不像样。”
“你……”宋华阳泄了气,她忽地环住桂枝的右臂,“桂枝姐姐说的对,我怕黑,桂枝姐姐同我说说话可好?”
“少来。”
桂枝的脸不争气地攀上绯云,幸好天色暗,她害羞的神情被尽数隐去,只能靠着灯笼隐约窥见与往日的不同。
“我可不像那小道士般痴傻,会着了你的道。”
宋华阳环在桂枝臂上的手松了力气,没出声。
桂枝没由来的心慌,却还是嘴硬:“我又没有拒绝你的意思,你若害怕还是挽上我的好。”
宋华阳高高兴兴地挽住她的右臂,将嗓音捻得甜甜的:“就知道桂枝姐姐最好了。”
桂枝气急:“嘿你,小戏精你还真会演戏。”
“桂枝姐姐先别生气,你还没告诉我圣上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
桂枝正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出的什么馊主意,居然去同那小道士**,你的名声还要不要啊。圣上离开时脸比平底锅还要黑,你可满意了?”
“我不喜欢他。”宋华阳小声嘀咕,“再说,除了你和他,又没旁人看得到我同李义山**,你不说他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桂枝恨铁不成钢:“我就不明白了,给圣上做妃子有什么不好,你为何不愿。”
“我也不知道,可是一见到圣上,我便难受,一闻见他的气味,我就作呕,可能他之前伤害过我?”
桂枝罕见地沉默了半刻,良久才闷闷道:“你的命好,想要什么殿下都会献宝似的给你搜罗来,就算犯了错,也还有殿下为你兜底,总比在郑州那段日子好。”
话题跳脱的太快,以至于宋华阳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桂枝语调一转,岔开话题,“我们快到了,前面似乎有人。”
宋华阳被她这么一打岔,当真不去追问。
她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真烛光闪烁。
微弱的光带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渐渐近了,是李澄淑和枫华。
秋雾重,正霜降,寥落鸟鸣声。
李澄淑手执纸灯笼,昏黄依暖的光照在她脸上,也柔上两分。
她伸出手来,拉了宋华阳一把,宋华阳借力连登了两个石阶。
“澄淑怎的从观里出来了?”
李澄淑笑:“还不是你们太久未归,我想着你怕不是被山林野兽吃了,来寻你呢。”
宋华阳娇嗔:“你就不能盼着我些好?”
“其实是听说李昂那厮又来了,担心你。”李澄淑见她这样,忙改口,“小华阳这么厉害,只有把山林野兽吃了的份,怎会被吃呢。”
“这还差不多。”宋华阳傲娇地一仰脖颈,“不过澄淑不必担心,我已处理妥当,圣上走得时候脸都黑了,想来是不会再来了。”
桂枝暗地里给李澄淑递了个眼色,李澄淑会意,笑意敛去几分。
宋华阳并未察觉,自顾自道:“你说他一个皇帝,整日不理朝政,偏跑来这玉阳山作甚?再说只要他愿意,必会妻妾成群,何故偏要吊死在我身上,我真是搞不懂。”
“天渐黑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李澄淑忍不住打断宋华阳的话,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带着她往灵都观去。
另一边的清都观,可怜的李商隐早被宋华阳抛之脑后。
夜深露重,他罕见地做了个春梦。
梦中的场景是李商隐在清都观的住处,简陋的床榻刚好容得下两人。
他梦见自己将宋华阳按在身下,随意索取。
夜已深了,璀璨星子潋滟闪烁,碎玉隐入宋华阳眸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只一眼,李商隐便把持不住,一泻千里。
身下濡湿的床单传来丝丝凉意,李商隐从睡梦中惊醒,心跳如雷。他抹了一把脸,对着窗前明月一声长叹。
今夜怕是睡不成了,收拾收拾洗床单吧。
“华阳。”李商隐喃喃,“你可知,余自幼时,便知你姓名。”
…
翌日,天尚未大亮,李商隐至膳堂盛了一碗热汤,一旁的小道士眼巴巴地凑上来。
“义山兄你昨夜是没睡好么。”他顿了顿,又道,“你先前的法号可还用么,我到底是该唤你义山呢,还是该唤你济华?”
李商隐面色不改:“济天你还是如此没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名叫济天的小道士囫囵扒了几口饭,忙不迭地到李商隐的屋前去等候。
秋末将冬时,霜寒雾凝,济天站了没一会便觉手脚冰凉。
他冲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忽然看见不远处木盆中泡着的被单。
他走上前去,用手戳进盆中。刺骨的冰水让他一瞬间收回动作,看来这盆水已经泡了很久了。
“你干什么呢。”
李商隐姗姗来迟,济天撅着屁股的动作被他看了个正着。
他上前将木盆端去了一边:“别随便碰我东西。”
济天站直了腰,他搓着被冰了一下的食指,像个小尾巴跟在李商隐身后。
“济华师兄,大冷天的你怎么想起来洗被单?”
李商隐沉着脸将被单从盆里捞出,用力拧去其间的水。
他必须竭尽全力将被单中的水分挤出去,若是太阳落山之前晒不干,他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你过来。”他喊了一声,“帮我一起拧。”
济天连忙应了一声,同李商隐一起合力将被单拧干,晾在了院中架着的线上。
“济华师兄,我方才是想问昨日那贵客来的事。”济天不死心,仍旧追着李商隐问,“你和那名女冠,是什么关系啊?”
李商隐不去看他,进屋拿了两把笤帚出来,其中一把给了济天,让他将院中的落叶扫在一起。
“义山兄,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
李商隐止住手中动作,似笑非笑:“怎么不叫我济华师兄了?”
济天撇撇嘴:“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天又下山去,考了功名做贵人去了。”
李商隐哑笑,他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济天得不到回答,他不干了:“济华师兄,你还没回我的话呢,那女冠到底什么来头?昨个圣上看见她在你屋里,青紫着脸走的,你们俩在屋里干什么呀。”
“什么?”李商隐撂下笤帚,“你说谁青紫着脸走了?”
济天被他的动作弄得摸不清头脑。
“圣上啊,你这是怎么了。”
李商隐不信他:“你自幼在道中长大,怎会认识圣上?”
“秋日宴,我同师傅一同去了长安,做法时我偷摸瞄了一眼,你没看见我,但是我看见你了。”济天附在李商隐耳畔,小声解释,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李商隐敛了笑意,垂眸似在思索。
济天仍道:“昨日圣上来观中亲察,不过说来也怪,听说这整座山头的道观圣上都去了,单单没去那灵都观,此中定有鬼。还有昨日那女冠,好生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她来着。”
李商隐用力敲了一下济天的头,没好气道:“一天天少想些没用的,好好习道。”
济天龇牙咧嘴,连笤帚也拿不稳了。他吃痛地抱着脑袋,看着李商隐回屋闭了门,愤愤地清扫落叶。
“这算什么师兄嘛,只会让我当苦力。”
…
山那头,灵都观。
一觉醒来,宋华阳顿觉自己神清气爽,这玉阳山怕不是真有奇效,仅一日,她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
李澄淑不在屋里,听旁的女冠说她去给佛像贡茶去了。宋华阳不信什么神佛,自觉没趣,又想着往后院去。
后院今日倒是热闹,本该洒扫的女冠都抱着扫帚立在一边,围成一个圈,最中心是桂枝和枫华,她俩正忙着种树。
“咦,哪里来的黄枫?”宋华阳望着拔地而起的那几棵树,不由生疑。
桂枝依旧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黄枫,倭国人供奉的树种。我大唐看不起这样颜色枫树,少有栽种,这不,你昨个一句话,殿下便让宋大娘子寻了来,你可好好看个够。”
她用铁锹铲了一铲子土,像是泄愤一般,往最后那棵黄枫的根部扔。
宋华阳被桂枝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倭国早便改了名,是日本。还有,桂枝你说话别总夹枪带棒的。”枫华注意到宋华阳的表情,给桂枝使了个眼色。
桂枝权当没看见。
“树也种的差不多了,我去同松霜打坐去,这树叶黄不拉几的丑死了,我是不爱看。”
枫华望着桂枝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冲宋华阳解释:“她平时不这样的。”
宋华阳并未放在心上,反倒宽解枫华:“我知道的,她昨天还好好的,可能是今天有什么烦心事。”
“桂枝是被她那赌鬼爹卖给人伢子的。本来是被卖到青楼去了,后来她跑了出来,差点被抓了回去,幸亏被买给了殿下。”
枫华望着黄枫陷入了沉思。
“她爹被日本人给骗了,买了一堆黄枫树苗,就等着发财呢,结果达官贵族看不上,老百姓又不肯买,她爹亏了钱,所以才将她给卖了。”
“所以桂枝姐姐是讨厌黄枫和倭国,不是真讨厌我?”
“不是。”枫华一语打破宋华阳的猜想,“她也是真讨厌你。”
收藏一动不动,首点也一动不动,心拔凉拔凉的。今天还要早起考试,现在已经一点十五了,好崩溃,这门课好难啊啊啊根本背不会[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命好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