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往临安的马车驾的飞快,青帷帘布迎风开合,入了城中官道才缓下来,寻着胡同巷子小路四处一钻,进了闹市。
向来闹市里头茶馆最多,是个消遣的好去处。尤其今日,里头桌子都摆到了门口的汤包摊子跟前。
这一处拥窄的小道儿,马车再过不去。车夫是个壮实的黑衣汉子,想下去腾挪些地方出来,底头人却挨挨擦擦的没给他留点落脚的地方。
青幕帘子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掀开寸许,里间人嗓音温润:“过不去?”
车夫挠挠头,苦着脸道:“正是哩,这里边儿间茶馆,人全赶着过来听书,椅子板凳都搭到街央上,实在无处腾挪。”
“那便停下来听听也无妨。”
帘子跟着落下去,把马车里边儿的光景遮挡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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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书的老头勉强算个读书人,市井间摸爬打滚只为讨个生计,能喝口闲酒下菜碟就不错。有人抛了碎子儿上来,他拿起来颤颤巍巍卡在龋齿里头一通咬,在旧长衫上擦一擦就揣进袖兜里。
底下人爱听什么,他就讲什么。
临安城津津乐道的,是七年前季家那起子冤案。
老头蔫巴巴的干嗓儿,全给下头扎堆儿的人蚊蝇似的嗡嗡嗡给盖住了。
他说什么没人听,也听不见,就为助个兴儿。
一群婆娘姨子在角落围个小桌儿挤成一堆说闲话,卖汤包儿的婆子过来串门儿似的探头探脑往里看,又凑过去问:“今儿里面又在说什么?”
剥盐豆儿的婆娘嗐一声,往嘴里丢了颗盐豆子,张着嘴边嚼边四处望了眼,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季家那事儿?”
婆子揩揩油乎乎的手,“季家?哪个季家?”
“能有哪个季家?”边上的婆子瞟她一眼,小了声儿去含含糊糊说了句:“七年前那个季家啊!”
汤包婆子恍然大悟起来,瞪着眼睛张着嘴‘啊’了半天,“那个季家啊,可吓死个人!说是谋逆啊,抄家的时候我还去看了,槐巷就跟杀猪摊子一样,淌了条街的血。”
“别乱说,那都多少年前了。”盐豆儿婆娘给她抓了把盐豆儿,嘴皮子翻的溜快:“赶着季家也是比窦娥还冤呢,从富贵人家落成阶下囚,七年磨挫过来,季家老伯侯也病死了也没见着一眼儿子。”
年纪再大些的就眯了眼,眼青也搅不浑浊里头的精光,仔细品了一番似的摇摇头道:“哪只是老伯侯死了,季家流放出去那一家子,回来的就只有个女儿。我可看见了,黑漆漆的两口棺材哩,从边道儿抬回来,怪骇人的。”
汤包婆子愕然,“那岂不是个孤女回来,苦寒之地能熬下来的可没见过几个,这什么命数儿?”
盐豆婆娘从牙缝挤出个青豆子,皮儿揪在桌上,嗤一声道:“能什么命数?一门死绝了留她一个,孤门丧星,大克啊!”
原原本本一股子话越说越变味儿,瘟疫似的远传。挨桌挨桌的人哪里管什么季家冤案洗清,纷纷议论起季家回来的那个孤女。嚼舌嚼烂不够使,从克星丧门星说到归途会遇上什么野匪草寇,连着姑娘的清白干净一并猜疑起来。
这下桌子搭到店口都不够了,跑堂伙计清开街央道上,码上两把杌子还能多揽几个客。
独独一辆马车架在边上,伙计皱着眉过去驱赶,被壮实的车夫吓得一趔趄,再一看马车朴实无华,那青布帘子却是上好的杭绸料子,车辕边载雕刻徽饰。
分明是朝中达官贵人的车架。
伙计见风使舵惯了的笑起来,谄媚道:“扰了您咧,小的无眼不识泰山,您莫恼...莫恼...”
马车内的贵人始终不见,车夫听凭吩咐给伙计递了什么东西,那伙计瞧了,脸先是白了几分,就急急忙忙往茶馆里头跑。
次日,再不见那个说书的老头,门口汤包店的婆子摆起闲来,讲的却是谁家媳妇偷汉子一类的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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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所求,唯有三愿:皎皎明月,杏花微雨,美人姝丽。
他心里记挂的只有那个生了一双杏眼,偏偏又张牙舞爪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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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陆裴柟,那年冬姝八岁,躲在书塾的窗楞下偷看林家二哥练字,被他撞见。
她差婆子摁住那个一身粗麻布衣的少年,趾高气昂的威胁:“你若是告诉旁人,我就让爹爹把你从书塾撵出去。”
后又是她要挟他:“把这个交给林二哥,不然我就使人砸了你家的豆腐摊子。”
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你身上的衣衫怎么这般破烂?还一股子馊水味儿?”
陆斐柟只淡淡的望着她。
十五岁她及笄,被林家毁掉婚约,转而迎娶她继妹。
而从前那个家境贫寒的少年人一朝举名状元郎,不过五年,问鼎三司。
和她定了亲......
徐冬姝瑟瑟发抖:我怀疑你娶我,是想报复我...
闷骚陆斐柟:娶谁都是娶,那就选个貌美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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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