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很少看到对方情绪上的变化,尤其表露在脸上的,但此时少年却可以准确无误的看出对方惊愕的神情,恐惧,甚至有点惊慌失措。
少年立马捕捉到这一幕,还以为对方是害怕了,便对他说:“哥哥,你先留在这,大概是里面出事了,我进去看看。”
但对方似乎没听到似的,始终紧紧牵住少年的衣摆不让他离开,且一直低着头,神情沉暗暗的,似在思量。
少年心头一震,不知为何,忽然心生不安起来,而这种感觉就像刚开始叫他出来的那种带着隐隐不安的心情,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少年缓缓走近对方跟前,声音有些颤抖道:“哥哥,你…还好吗?”这时,大堂内又传来吭吭哐哐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猛了。
但这次少年头也不回的怔怔看着对方,似乎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无关紧要,而眼前的人才是头等大事,此刻,他就静静站在对方跟前视线凝聚,好一会儿才等来对方开口。
但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又让少年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不染眉宇舒展,神色淡然,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他淡淡的抬眸直视对方,温声道:“弟弟,你现在能帮我个忙吗?”
少年心情随着对方的表现起伏不定,一会云淡风轻,一会焦虑万分,一会又不紧不慢,见对方说要帮忙,吊在喉间的疑问又悄悄往下落了许些,迟缓片刻,说道:“哥哥…你…”
他似乎想问什么,但好像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毕竟,当他觉得上一秒好似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时,下一秒又什么都没有了,就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好,哥哥,要我帮你什么?”
不染不假思索:“两年前我刻的木偶人每天都会随身携带,但刚才发现东西不见了,不知是不是上船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你能帮我下船找找吗?”
话语说完,少年大概是觉得这答案太过出乎预料,便没及时回复,而是静静看着对方。
不染见状,觉得还需要补充点什么,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的腿不太…方便,如果我去找估计还没下船,船就要开走了,所以你能不能…”
这个问题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到少年都不知此时的心情是该开心还是该但心,开心是觉得,刚才是自己想多了,而担心是对方今天有点反常,这让他不得不瞎担心,但此时,好似这两方面都没有涉及到,而他的反常却是因为自己东西掉了,想找回?
少年蓦思好一会儿,才然然道:“所以哥哥,你从船舱跑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找回木偶人吗?”
不染点点头:“是的,这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它。”不染语气庄严,神情沉重,眸子坚定。这使得少年半信半疑的思忖也立即专注起来,认真道:“那你还记得大概掉在什么位置吗?”
“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刚钻进木箱不小心掉的,也可能是上船那会儿掉了。”
少年听着这些话,总觉得怪怪的,但就是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也觉得对方此时也没什么异常,思忖片刻便放弃了。
“好,哥哥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话音刚落,转身就走,但迈出步伐的那一刻忽然驻足,侧身望向对方,神色凝重道:“哥哥,那大堂……”他边说话,边凝望宏观的大门,不染立马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接着道:“你放心,这里有我。”
少頃,少年便不再犹豫往前走了,且神色有点急促,大概也想尽快找到。
半响,不染凝神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眸子流露似有无的怪异,待对方的影子越来越小,须臾片刻,嘴皮动了动,喃喃自语道:“对不起……”
等少年背影完全消失,才缓缓站直身子,一只手攥紧腋下拐杖,一只手摸向口袋的形状类似匕首的东西,见东西还在缓缓松了口气,眸子微微抬起,瞳孔坚定有神,转过身,望向那扇威风凛凛的大门。
手一伸用力一推,门就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在门缝下放了一个小石子掐住了门锁,片刻待人完全被门遮挡,大门又发出吱呀声响,发出“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其实,不染就是故意把少年支走,因为他口中的木偶人就从未带在身上,而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做一件事,而这还要从另一件事说起。
四岁那年,他曾经也是父母的心肝宝贝,生在一个极其富有的小村庄里,这地方长年气候宜人,风景优美,早晨清晨雨露,午后晚霞映山红,因为地形独特漂亮而闻名,后来被当地百姓口口广传,赋予一句妙语,“碧落晚霞归山川,红红彤彤映水池”。
其实,以其说是小村庄倒不如说是一个极小的城市,而且这个城市非常富有,虽然人口不多也就几十万人,但地质独得天厚,环境优质,青山绿水,在短短的几十年内便因为煤矿而繁华富裕,而他的父亲便是执掌整个碧落村的国主,名叫易明冲,母亲戴佳怡。
碧落村的百姓,他们历来崇尚自由,也不喜与外界交谈,虽有煤矿,但从未因此而骄傲自满,反之,则是越来越低调,因此,就算地方富裕到流油,却也没几个人知道,深山外还有一处这样的别庄。
虽然不能像大城市那样拥有繁华地段,也不能到处看到建筑物高楼大厦的影子,也体会不到车水马龙的喧哗,但也影响不了百姓的向往自由,因为这里是城市与乡村结合而成的半导体,后来人民在妙语上舍繁反简,给它取个别名叫“碧落归池“,之后也就是有了“碧落村”。
碧落村所有的建筑物最高层也只有十层,并且大部分都是瓦房为主,交通工具则以马车或是自行车,因为碧落村前面有一座高山隔着,且他们的生活应有尽有,因此,很少外出,而煤矿运输也只是交给负责人负责与外界交涉即可。
只可惜,这样美好宁静的生活,很快就被人搅得的一团乱,百姓民不聊生,众人鸡犬不宁,而引发这一切的终止,便是不染父亲易明冲有一天在外面遇到一位奄奄一息的伤者,而错误的举动便是把这名伤者带回村庄治疗。
一开始的几个月,风景浪静,大家和平共处,有说有笑,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那位患者初醒以后,村庄就变得不太平静了。
刚开始,只是一两只猫不断横死街头,而它们的死因不是被人下毒,就是被人开膛破肚,后来是一群接着一群,百姓的心也逐渐害怕起来,晚上基本就没什么人在街道溜达了,谁都回家关紧门窗,但就算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猫的惨状。
紧接着就是百姓的鸡时常无缘失踪,而且越来越多,后来国主派人盘查这些情况却多日无果,渐渐地百姓开始不敢放开家鸡在外面逗留,门也关的越来越紧了。
但因为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便慢慢的出现有小孩失踪的事情,渐渐地国主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毕竟人命关天,换做是谁都不敢懈怠。
那晚,国主想了许久,何时开始出现的这种情况,先是猫被人开膛破肚丢在街上,后是鸡大量失踪,接着便是小孩失踪,终于他想通了一点。
然而,不幸的是,那日国主把怀疑的对象偷偷向妻子说明,却不料,隔墙有耳,妻子向国主建议,明天召集几位执掌商量对策,谁知,两人的生命永远终止在这晚。
这一夜,四岁的少年,因为睡不着想去找母亲,然而,当少年刚走到门口时,从门缝中却看到惊魂动魄的一幕,那日处处透着诡异可怖的夜色里,正看到一个人坐在床上从另一个人身上拔出长刀,刀起,血液四溅,而另一位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又被一刀夺喉,人还没来得求救就已经毙命。
少年看到这一幕,双眼逐渐瞪大,浓墨的阴影罩着他急骤收缩的瞳孔,眼里布满了惊恐与红意,稚嫩的小手捂住嘴巴,不敢出声,泪水灌溉而出。
此刻,无论换做是谁都觉得像是做一场噩梦,醒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四岁的少年却特别清醒,也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了,他父母被人杀害了。
小少年没止住发软的双腿,瞬间跪在门口前,因为门没关紧,在他身子耗尽力气不慎倾斜碰到了门,下一刻,门便毫不犹豫的发出吱呀的声响开了,瞬间黑暗下的少年全身暴露在那人的面前,避不可避。
那人听到开门声音,身体还跨着坐在死者身上,寻声望向门外看到跪地的小身板,瞬间双眸从狰狞转成惊喜,他用力掰着脖子向左边一压,发出骨架的声响,呵声道:“哦~对了,还有你这个小不点。”话音刚落,人下床,手还握着一把长刀,那是少年没见过的长刀,刀刃锋利无比,就算被人持在黑夜里,也藏不住刀的锋芒。
门口的少年就算年纪小,也知道有危险来临,奈何他的腿就是走不动了,好似被人定死在原地。
那人越走越近,少年已是动弹不得,只觉得周身都透着危险信号,等着下一刻就要被人一刀毙命,而也是这时,他趁这个机会,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张三十五岁的男子的面孔,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旧衣裳,下身灰短裤,此人双目有些凌厉的深陷,眉角连接耳上有一道刀疤,那是易明冲救回此人的象征。
当时,少年看到对方这到疤痕时就忍不住会伸手触摸,同时还会问问对方还痛不痛,此人当时也没表示反感之情,而是会冲少年笑道:“托你父亲的福,现在不痛了。”
此人看清门外的少年,不仅分毫没有悔过之心,甚至看不出任何内疚之情,还扬起手上长刀居高临下,似乎就要一刀挥向少年。
少年还以为要死在这了,正闭着眸子,然而静待片刻没有反应,等少年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人毫无忌讳的半蹲在他跟前,面部狰狞,对他道:“你父亲还真是一个废物,有那么好的煤矿却不让外人知道,甚至偷偷藏起来养你们这些没用的人类,岂不是搞笑?”
此话一出,少年没接话,顿了顿,继续嘲讽道:“不过嘛,人蠢也就算了,还给你取这种名,还叫什么“易断”?啧啧,小断呀,你那位愚蠢的父亲是多希望他家族断了香火呀。”
少年虽然已经害怕到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但见人这样骂他父亲,还是要昂首挺胸,提起勇气,稚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救过你命的人,如果没有他,你早就死了,现在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完这话,少年眸子都是红的,红血丝布满整个眼角,片刻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男人怒道:“放屁,我让他多管闲事了吗?你以为他救了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哈哈哈,简直私心妄想!还有你!不要整天往我身上蹭,看到你们我就烦!!”
少年这才想起来,平时他确实喜欢被对方抱着在怀里睡觉,但此人从未表现过不耐烦,还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但听到对方这样说,此刻却没有勇气力挣下去了。
少年眸子怔了怔,眼眶是红的,鼓足勇气,努力让自己站直身,走两步,走到对方跟前,用稚嫩的手猛的推向对方身子,眸子含着泪水:“滚开!”
话音刚落,准备走进屋里去看他父母,然而,那人不等少年迈出步伐,便从背后一脚踢向少年,少年瘫倒在地,膝盖跪地,掌心与地面摩擦破了一层皮,陆续渗出血迹,忍不住痛吃。
男人面部狰狞,骂道:“妈的,你个小屁孩竟也敢对我动手动脚,你怕是不想活了?”
少年连滚带爬坐直望向对方,不知怎的,明明刚才害怕到不敢直视此人,然而,这一刻却忽然来了勇气,大概是为父母的死感到不值,也可能是为父亲的良心感到悲鸣,也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死期到来,似乎在一瞬间突然就不怕了。
他直瞪瞪的看着对方,稚声道:“你不是也不打算让我活着吗?王丙叔叔?!”
后一句话,少年说的极其夺定有力,好似在告知对方,今日你最好把我也杀死了,要不然,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寻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