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这日是个大晴日,京都里因着这场赏菊宴这些时日也是格外的热闹。
今年是季家主办这场宴会,季家自然更加重视一些,季夫人她们都没能闲着。
谭桥和白梅难得能够与季家的姐妹们在一处,当中最瞩目的当然是宁昌侯府的嫡女,季晗,也就是季棠的胞妹。
前些时日她进宫陪着太后去了,多日不在府上,因此谭桥还未能得见上她一面。今日季晗一身掐金丝百蝶曲裾,梳着飞仙髻,戴着双凤戏珠赤金步摇,耳边一对镶红宝石的耳坠,精致的绣鞋上也用东珠装点着,虽然还未及笄,通身的气派端的是贵气逼人。
这才当得上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名门贵女的气度。
季家的几个姐妹在说着话,季晗年纪不大,但看上去就很是沉稳,与她亲近的倒是不多。
谭桥似是不经意的打量着端坐在檀木椅上的季晗,却是不想,她立刻就察觉了,竟是毫不避讳的回看过来,一双凤眸里情绪无甚波动,像极了前世的季棠。
被发现了谭桥也不慌张,善意的回了一个礼,这小姑娘却是傲娇的并不理会她。
好容易的上了去留园的马车,因着两人被邀请筹办这次宴会的身份,谭桥与白梅还能有幸与季晗等季府嫡女们同一马车。
季晗直接坐到了主位,季家其他小姐们也习以为常的挑了旁边的位置坐下。季夫人只得一子一女,身为宁昌侯府的嫡小姐,她的身份自然高上一等,况且季晗极得太后喜欢,还未及笄就已经有了县主的封位。
白梅与几位季家的姑娘还算熟识,能说上些话,谭桥也礼貌的寒暄着。季晗却是全程都未说一句话,仿若与周遭格格不入。
此时的留园相较于之前更是花团锦簇,现在时间还未到,季棠与季夫人他们却是早就先来了一步,才下马车,在车里还谈笑风生的姑娘们立刻就乖巧下来,原来是季棠正在此处。
谭桥与白梅自然也随着福了福身。
季棠一身白袍,用金银线镶绣了祥云纹样,腰间配着白玉腰带,黑发用镂空镶玉银冠束着,他又是人前那个清贵雅正的季大人,丝毫不见昨晚上的昳丽风华。
显然季棠也看到了谭桥,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谭桥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垂下了眼睑,藏在发丝下的耳朵有些许泛红。
“大哥。”季晗对着季棠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并不太亲密,颔首问安。
“嗯。”季棠应了一声,目光回到季晗身上。
这么一番之后,她们一行人就先进到了西苑。苑内早就布置好了,只等着众位娇客的到来。
季晗见了季夫人,仍是淡淡的,似乎关系也并不亲密。谭桥没有见过季晗与他们的相处模式,也说不上来有何不妥。
前世她对季晗并不熟知,旁人似乎也并不热衷于去谈论季晗,只知道后来她远嫁了,至于嫁给谁,谭桥也没有仔细去打听过。
而此时傅思年也知晓了季棠与谭桥之间的事。
“下官只查到,季大人与季副使在放榜那日有去过谭家。”这位副将也是有些胆战心惊的,先皇驾崩前就将暗卫交于了乾泽,而乾泽更是让季棠也分管了其中部分,只有季棠他们去查别人的,若是去探听季棠,怕是没有打听到就被发现了。
因为了解,所以更知季棠的不简单,也就越是谨慎,他是冒了不小的风险才打听到。
“不用查了,我自有主张。”傅思年心里自然有计较。
张副将跟着傅思年多年,对傅家的事也是清楚的,“傅将军,就算季大人对其他女子有了些想法,但未必不会娶了小姐,况且谭家身份不显,不若您也让傅小姐去争取一下,季大人对傅小姐可是……”
“若是有这女子在,就算弦儿嫁给了棠弟,怕也要受不小的委屈。”傅思年语气低沉。
在张副将他们看来,傅思年是要去戍边打仗的,若是常年不在京城,想要找一个能护持傅思弦的,季家当然是极为合适的。
况且季棠对傅思弦也是颇为照顾,傅思弦对季棠也并不排斥,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若是能成,以季棠的身份地位旁人哪里敢欺她,他们在边关也能少操心些。
张副将不知傅思年的打算,但也知道傅思年极为珍视与季棠的感情,应是不会对这位姑娘也什么不利的打算,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劝。
今日的赏菊宴,傅思年带着傅思弦自然是不会缺席的,而且他们来的也颇早。
看到傅思弦过来,季夫人特意嘱咐了季晗好好照顾着傅思弦,她今日事情忙,怕是有些脱不开身。
季晗并不应声,漫不经心的瞧着手上粉色的丹蔻,身姿更显冷然,季夫人看她如此,眼里闪过几分无奈,只得让季烟她们多照看下。
又特意嘱托了白梅与谭桥,她们对留园布置以及今日的安排熟悉些,有事情应该能多些把握去处理。
傅思弦似乎知道季晗不太喜欢自己,眼眸垂了垂,没说什么。
陆陆续续又有了不少的人过来,慢慢也就热闹起来了。季晗起身从暖阁走了出去,亦有不少的小姐们现下也待不住,在苑内赏玩着名花。
谭家今日来的是秦氏,正带着谭唯,这十来日不见,谭唯似乎也沉静了许多。秦氏与谭桥寒暄了一番后,秦氏自然是带着谭唯去见各府的夫人们。
谭桥如今是没了什么心思去结交这些官家夫人,在西苑寻了一处正好欣赏下留园的美景,只等着开宴的时辰到了再回去。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到这里消遣。”谭桥选了一处凉亭,不算太高,但风景尚且算是不错,旁边有几株木芙蓉也开的正好。
却是季晗。
谭桥隐约觉得季晗有些清冷,没想到却会与自己搭话。
因着季棠的关系,谭桥对这个有几分像他的小姑娘还是想抱着亲近的态度的。
“季小姐对花也颇有研究吗?”
季晗看了一眼谭桥,声音也有些清冷,“我不喜欢这些。”
谭桥看着绷着脸的季晗,只觉得季晗与上辈子的季棠还真是有些神似。季棠看似冷肃,但心底柔软,季晗虽然举止端庄有度,但其实也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谭桥从绣囊内拿出鲁班锁,“那可是喜欢玩这些?”
季晗并不掩饰眼里的嫌弃,“我十岁就不玩了。”
“你刚才为何那般看我?”季晗说的是在季府时。原本以为这小姑娘还不在意,现在看来却是敏感的很。
“见季小姐面善。”谭桥反而有些放松了下来,语气也有些宠溺。
季晗对谭桥这番回答显然是不太相信,但也没继续问下去,“你自己制的香?”今日谭桥用的并不是优昙花露,而是季棠昨晚上带来的一盒。
她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他用的熏香,季棠就拿了一盒给自己,按照季棠的话说,他所用的适合男子,这盒更适合女子用,前调有着淡淡的橙花味,但到深处实际上就能闻到其中浸润的松香。
拂衣不敢不听季棠的安排,所以今日谭桥穿的衣服都是用了这种香的。
谭桥不期然她会这么问,“偶尔得了一盒。”还有些心虚,若是被季晗发现了,她都不知要不要承认。
季晗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我大哥用的香倒是与这种香有些相似。”
谭桥有些惊讶于季晗会这样说,一瞬间谭桥都有些想送与她了,季晗应该对季棠也很是孺慕吧。只是看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平常兄妹间那般,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小就如此的。
谭桥情不自禁的抚了抚季晗的长发,“等我回去再问问,若是有,再送与你。”
季晗极是不适应有人如此安慰自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可能的几盒香并没有闪躲。
“其实季小姐对制香一道应颇有天分。”
季晗并不否认,有些不以为意的说,“这些又有什么难的。”
谭桥看着神情骄傲的季晗,不自觉的溢出轻笑,她都毫不怀疑季晗会说出,“你若是想学,我就勉为其难的教你。”这类的话。
“若是日后有机会,还望季小姐能指点一二。”谭桥道。
季晗又看了眼她,“嗯,你是谭家的二小姐?”季晗其实并不知道这个谭家到底是哪个谭家,只听过有人这么一说。
谭桥点头。
“平日我并不常在府上,你若是找我可有些麻烦。”
谭桥有些惊疑,侯府的嫡小姐不常在季府,还能在何处?
“我不爱在府上呆着。”猜出了谭桥所想,季晗说话时脸上一惯的清冷。
季晗是一人上来的,两个丫鬟在下面守着,并不能听见她们所说的话。
谭桥看着这个才刚满十三岁的小姑娘,一时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世人皆知季氏少白,而季晗在侯府地位虽然高,但很多时候却并不受人关注。
“若是我大哥娶了傅思弦,或许季家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季家了。”季晗的声音似乎更渺然了,眼里的怅然若失让谭桥有些心疼这位小姑娘。
“季大人不会……”谭桥说着就顿住了,她没办法给这个保证,这需得是季棠亲自来说。或许季晗宁愿呆在宫里,也不愿呆在季府的心结在此?
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让兄妹俩解了这个心结才好,至于季夫人那边只能让季棠再去说说了。
季晗与傅思弦同样的年纪,在平日里难免就有些厚此薄彼。他们对傅思弦多了些怜惜,却不知无形中对季晗少了几分关心。
谭桥就曾经历过这些,只是她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姊妹,而且幼时就去了钦州三年,性子上倒是独立些,所以落差感并没有那么大。
或许上辈子季晗选择远嫁,未必没有这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