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日过去,季夫人才终于让丫鬟请了她们三人过去议事。
何瑶珠脸上的红疹还未消去,厚厚的刘海遮挡在额前,轻纱罩面,楚楚可怜。而白梅打扮的简素,只用一套翡翠首饰装扮着,行止皆有容度。
谭桥刚刚病愈,选了一件丁香色的襦裙,发上别了一只玉簪,并不喧宾夺主。
她们来的时候季夫人正与丫鬟和管事们交代些事情,她们三人站旁边侯着,等季夫人交代完,才与她们说话。
见她们过来,季夫人的态度也颇为和善,“这番你们能来协办这次赏菊宴,是棠儿的主意,倒也是合我心意。赏菊宴办了这么些年,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花样来了,正好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家来出出主意。”
季夫人出身秦家,是当今太后的嫡妹,身份贵重,仪态不凡。尚在闺中时就已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嫁了当时还是世子的宁昌侯,如今这么些年的管着家,举手投足之间更透露出世家的贵气。
傅思弦今日也在季夫人旁边,季夫人有意带着她去学着当家理事。傅思弦坐在旁边,眉眼低垂,倒是比上次更沉默几分。
“能有幸得了机会参与这次赏菊宴已是我们的福气,自是不敢不尽心力。”白梅显然与季夫人并不算陌生,直接应道。
季夫人点点头,转而又向何凝珠和谭桥道,“这是南安将军府的傅姑娘,小姑娘怕生些,既然这次你们三人也来筹办赏菊宴,正好多与她熟悉下。”白梅因顾清的缘故,与傅思弦还是颇为熟识,这话主要是交代她们二人。
两人都应声下来。其实季夫人主要还是想让傅思弦多结交些手帕交,这样性子才能更生气开朗,赏菊宴规制虽高,但季夫人并不想借着这样的宴会去教傅思弦,还是先学好基本的为上。
“今日天气不错,你们去归园且先去看下,回来也好商量出些个不落俗套的点子。”说着又让她们带着傅思弦同去。有白梅在,季夫人还是放心把傅思弦交给她们的。
等她们几人离开,只剩下季夫人和几个心腹丫鬟和嬷嬷,“傅小姐现在性子还是这般怯懦,世子当真想要娶傅小姐不成。”却是年长的那个嬷嬷出声。
季夫人揉揉眉心,“怯懦些倒是无妨,索性也没人敢欺了去,棠儿打定主意的事情,你看他哪件不做得,不如应了他,不然反倒是让我这做母亲的为难。”
“只是委屈了世子。”
季夫人哼声,“你还不懂他的脾性?他向来将这些看的淡,他待思弦更是一种责任,不若先让他通晓了男女之事,晓得不是娶来光看着互着的,说不得还能改了主意。”
“上次让你留意着的通房人选可是有眉目了?”季夫人转而又问到。
“世子爷眼光一向高,上次如玉那般模样的都……”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夫人打断了,“如玉那般的便是我都瞧不上的,别是平白坏了我儿的身子骨。”
原本季夫人还是相信着她的眼光,听说是个相貌和才情都不错的,就点头了,左右不过一个通房,抬不抬得姨娘都不一定。哪知道竟是让季棠直接把人给送到了主院,就连如玉碰过的一应物什都叫人给直接扔了。
她才看到如玉的相貌,虽然颜色是不错,但是过于轻浮,她想着这么些年的情分,才没骂了选人的嬷嬷,经此一事,季夫人更是谨慎了些,只是挑来挑去都要挑花了眼,也没选中一个。
其实,季夫人对季棠何尝不是溺爱着的。
老嬷嬷看到季夫人想到之前的事情,粉面含煞的,心里也不由打鼓,“难道世子爷喜欢的是像傅姑娘那样的?”
但她到底是不敢用这话去触了季夫人的霉头,提议道:“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几位丫鬟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不若从中选了一位……”
季夫人压下心头的火气打量着她,“不知你是得了谁的好处,要去做这买卖。奴婢就是奴婢,要是打上了爷的主意,叫我知道她们存了这样腌臜的念头,直接打死都是轻的。”这样的人家,最忌讳丫鬟爬床的事,这事有一就有二,只会坏了府里的风气。
老嬷嬷吓的直接跪下,“老奴不敢,只是实在寻不到什么人了,才起了这该死的主意。”
季夫人料她也不敢,这老嬷嬷是当初陪嫁过来的人之一,顾念这这么些年的情分,季夫人才没直接发落了她,只是经此一事,季夫人也不留她。给了一笔丰厚的银子,就让她回去养老了,当时全了她的脸面。
她心里的主意不定,一时没有好的人选,只能是再继续寻着。
再说谭桥她们四人坐了季家的马车去留园,路上有白梅在,傅思弦倒是没那么拘谨了,小声的和白梅说些话。
谭桥其实面对傅思弦还是有些复杂的,季棠虽说承诺了不会再娶傅思弦,但上辈子她终究是嫁了季棠的。不知这辈子各人的命运又如何。
留园是皇家园林,非是顶级勋贵人家或是皇亲国戚都没机会来此开宴会。已是九月,留园中的菊花开的也不错,但这些只是凡品,真正珍贵的都有人在精心伺候着,只等着赏菊宴那天的到来。
她们此次得了季夫人的吩咐过来,自然没人拦着,还有小仆一路领着她们,给她们介绍着。留园颇大,凭着她们这样的速度一天都看不完,只能是先看了大概,之后也再过来。
好容易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留园特意准备的饭食也很是精致,谭桥才留意到傅思弦只是用素菜,那天晚上听季棠讲了些这小姑娘的事,谭桥对她的身世同样是有些可怜的,看她气色并不是很好,还是劝了她一句。
傅思弦仍是低着头,却是对谭桥说了第一句话,“哥哥也这么说。”
只是她仍然是不用荤食的,谭桥也不再劝。
到底是有些累了,想着先去问留园的管事要张留园的布局图来,不然地方太多看过也都要忘了。她们这次出来季府只派了两个丫鬟跟着,她们自己的丫鬟却是没带的,所以派了一个去与管事说说。
“虽说留园的地图并不是什么机密,但到底是皇家的,可否先去问过季夫人。”却是管事亲自来说这个事。
“这里一来一往也要一个来时辰,管事可否通融一下,先给了我们。”何凝珠出声道。
“小姐不若先去禀告了季夫人,也不耽误这一会功夫不是?”
白梅唤了丫鬟过来去禀报季夫人,几人先在旁厅里休憩着。
那丫鬟得了吩咐,自然是赶回去与季夫人说,没想到却是在季夫人处正好碰上了季棠和傅思年,原本他是来接傅思弦的,季棠正好有些话想与傅思年说,就随着一起来了。
“这么个小事也要得了准信才办,这童管事倒是越来越圆滑了,你且让他给几位小姐看了,不带回来也就是了。”季夫人听丫鬟说完如此道。
而傅思年他们反倒是先行了一步。
等他们到了留园,就见几位小姐们在消极怠工着,确实是走的太累了些。
谭桥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就见到傅思年与季棠走了进来,季棠看到谭桥,黑眸中闪过一丝温柔。
何凝珠见到他们过来,连忙垂下了脸,她脸上的疹子还没好全,生怕自己现在的模样被看到。白梅也是有一瞬间的错愕,转眼就明白了傅思年应是来寻他妹妹的。
“哥哥。”傅思弦并没有向上次一样直接去抱着傅思年,虽然仍是亲近的,但举止没有那般亲密。
当然谭桥她们可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毕竟她们怎么也不可能有如此无端的猜测。
傅思年并不看她们,只对傅思弦道:“你上次想要养的雪球已经生了几个狗崽,你去看看喜欢哪只。”
傅思弦眼神里都是惊喜,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但仍是颔首向她们道别。
季棠反倒是不急着走了,“思年兄,今晚府上一叙。”傅思年拱拱手,算是知晓了。
那丫鬟还没到,季棠先吩咐管事把图纸拿来,留园他不知来过多少次了,管事更是不敢怠慢这位皇帝身边的近臣,原本要拿来的图纸也换成了另外一份更详细的。
顾及这边上还有其他人在,季棠不好直接与谭桥说话,又想着傅思弦的事还没与母亲说过,却是让谭桥先见着了季夫人和傅思弦,也不知她心里是何想法。
看谭桥也不看他,不知有没有恼他,只是傅思年在军营里,并不是十分得空,到今日才有些时间能在府里,才会拖了几日。
这事定然是要先与傅思年说清楚,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好为傅思弦再寻一个归宿,才好与他母亲季夫人说。
他与傅思年虽然没有婚约,但因着之前的一些想法,有些人已经隐有猜测,所以这事他还真不能草率的置身事外。
季棠想着此事解决了才好和谭桥再说说,所以也没有久留。原本清冷肃然的季大人,沾染了情爱,竟也是变得前瞻后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