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季棠回去后,浑然不知搅乱了又谭桥的一潭春水,这世间的情情爱爱,虽甘甜但也带着些苦涩。
从五月的那一觉梦醒,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好像已然走过了悠长的岁月。
前世与现实的交织,让谭桥也愈加迷惑。前世之事,会是宿命的必然吗?
不待她去思考这个问题,随着秋闱的落幕,谭家就开始张罗起亲事来,首先是大房,谭唯刚及笄,正好可以定下亲事。而且这几日,各种名目的宴席也是层出不穷,简直让人没有一刻的停歇。
有几家家里正好有待字闺中小姐的,也有来与元氏打探着消息,元氏只说还在考虑,并没有一口回绝。
就是谭桥,也是有相熟的人来问,元氏最近可是忙了许多。
顺安伯府家里庶子女多,趁了这样的机会,借着给老太君祝寿的名头,几乎邀了小半个京城的官家子弟来。谭家自然少不了一张帖子。
“你明日也随我一道去。”这些日子谭桥躲了清净,并没有去哪家吃宴。元氏心里虽急,但不敢迫着谭桥,到底她心里是有愧疚的。只在各家的名单里勾勾画画筛选着人,再有机会能叫谭桥去见上一面。只是顺安伯府这次,还是需要谭桥同去。
“嗯,未来的嫂嫂,我自然是要去好好给阿兄掌掌眼。”谭桥上辈子与九姑娘相处时日甚短,对她的品性略知一二罢了。大哥良善,性子软,九姑娘心窍多,个性也强些。
“你大哥可是不知道此事的,没成之前,可不要与你阿兄说,不然我倒是怕他放在心上。”元氏对谭文的心思摸的准。
“桥儿心里有数。”谭桥回。
“你阿兄的亲事还好办些,你的亲事也要上点心。娘这里有几个人选,等办完赏菊会,再看看如何。”说到底,元氏对这些人还是不满意的,想着赏菊宴之后还能不能有什么契机。
谭桥轻笑,压下心里的一丝浮动,“娘可得帮我选个长的俊俏的。”
“现下还能让私下里见上一面,娘那个时候盲婚哑嫁的,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不也要嫁。就是太纵着你们了,一个个的越发挑剔了。”
谭桥知道元氏就是如此的想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婚姻大事上能去让双方见个面,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然则有些想法她变了,而元氏仍是同样。
次日一早,谭桥与元氏就一齐去赴这次顺安伯府的宴席,当然同去的还有谭唯和秦氏,几个庶女是都没有带上的,只秦氏在老太太的吩咐下还带上了表小姐蒋雯。
蒋雯平日里都是黏着老太太,对大房也是亲近的。
“三弟妹这次也同去吗?”原本顺安伯府的帖子元氏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总是娘家人。”这次元家应该也会有人去赴宴,就是为了元芙,这次崔氏就会带了她去见见元杏儿。
秦氏点头,又一同上了马车。谭唯比上次见面时削瘦了不少,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隐约有些尖,她的眼神淡漠,身上的气质初显出上辈子谭桥再见她时的那般。
“这孩子自那次出游回来像有了心事,也不大爱讲话了。”秦氏也是愁着。
谭唯听到这话也不应声,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被那马给吓到了,多接触接触人也就好了。”秦氏听这话听过许多遍了,只能暂且这么信着。
说来谭桥当真不知她在林中经历了什么,若是下次见到傅将军许是能问问?
不过傅思年当真没那么好见,但有傅思弦的场合,他若有空,应是在的。傅将军对这唯一的妹妹是极为珍视的。若是换了一个人,可不是要养成骄纵跋扈的模样,可偏偏傅思弦不是。
但就是见了,看傅思年的态度,应该也不会回答,若是能有人去……她又想到了季棠。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不多时就到了顺安伯府。顺安伯府的宅子是以前的王府改制的,虽说承袭到这代已经降为了伯,但府邸占地不小。
秦氏先去见过了老太君和伯夫人,而元氏她们拜见一番后,元杏儿就请了她们去后院,她虽然得宠,但是老太君做寿这种需要身份脸面的事,她还是办不得。
“还是表姐有福气,竟是有这般标致锦绣的女儿。”又拉着谭桥,“让姨母看看,我记得当年看你还没这般大。”元杏儿比划着,似乎极是亲热。
谭桥并不耐与她这般亲近,不动声色的远了些。
说来元杏儿虽然是伯府的妾室,吃穿用度丝毫不比潭府来的差,甚至更为富贵奢华。而她还养着自己的哥儿姐儿,在顺安伯府这深深后院,不得不说是有些心计的。
“二表嫂怎么今日没来。”元氏问。
“前几日来过了,只是今日来的客人多,难免冲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个妾室专门要在这样的日子来耍威风呢!”元杏儿叹气。
虽然元氏与元杏儿许多年不曾联系,但是好像并没有芥蒂似的,在说着话。元杏儿让人端着果子和茶点上来,又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谭桥原本也打算先去茶室避一避,好让元氏与元杏儿详谈。
却是被元杏儿拦了,元氏也并不在意。今日来商议亲事谭桥已经知晓。
元氏放下茶碗,“杏姐儿,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这次是为了文儿的亲事来的。”
元杏儿细长的眼睛一眨,脸上就是三分笑,“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我那女儿被伯爷惯的厉害,她的亲事不仅是要伯爷点头,她自己也要愿意才行。”一句话就道出了她在顺安伯府的地位如何。
“不过文哥儿我瞧着是喜欢的,等我再与彩儿说说,现在倒是不好给姐姐准信了。”
元氏看着虽然三十余岁但仍然光彩照人的元杏儿,心下还是有几分成算的,“文儿品性如何想相必你也清楚,二十岁就中举,以后他的前途还有可为,彩姐儿嫁过来也不必担心她会受了委屈。”
“姐姐说这话可是太拿杏儿当外人了。”
两人再谈了一会,场面也是慢慢和洽起来。
等元氏与谭桥快要告辞,元杏儿却是又道,“我倒是还有些话想与桥儿说,不知是否方便?彩姐儿等会也会过来,让她们俩再同去,也好说说话。”
元氏犹豫了一下,以为她是想交代去赏菊宴的事,谭桥想着,前世可没有这样的戏码,但她还是点点头,总不能让母亲为难,而且她也想知道她这位姨母到底打算如何。
“可是得了季府的帖子,要去筹备赏菊宴。”这件事京城里几乎都已知晓,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季家大张旗鼓的发帖,又是大比之年的赏菊宴,恰逢新帝登基,这次的热闹会比往年更甚。
谭桥点头,果然是为此事。
“你惯是运气不错的。”元杏儿嘴角翘起了一丝笑,带着些妩媚,“你瞧姨母这里如何?”
谭桥并不打量室内的摆饰,“姨母这里自然是样样精致的。”
“你可是想要过上这种生活。”元杏儿盯着谭桥,不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姨母这是何意?”谭桥的脸上不起波澜,低垂着睫,并不接话。
“你知两年前的闫家三公子的事为何会落到谭家?”元杏儿也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而说起了另外一桩事。
谭桥略带惊愕的看着她,她竟是也知晓此事。
“闫家三公子虽然病弱,但想攀上闫家的那是比比皆是,为何是谭家?又为什么偏偏是你?你都未想过吗?”元杏儿语气平淡,但谭桥心里已是起了波澜。
“姨母难道知晓其中的隐情?”谭桥的反应,更是在元杏儿的预料之中。
“说来这事还是你母亲托我去办的。”她拨了下头上戴的金步摇,“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闫家可没打算要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不是名义上的,那就是……“冥婚”。
她走到谭桥身边,“你也别怪你母亲,她也不知闫家存的这份心思,若不是闫家,谭家那时候怕是就要分崩离析了,哪里有这几年的喘息时间。不过怎么说你好运呢,闫家后来也不知怎的打消了这份心思。”谭桥身子发冷,她没想到原来看似巧合无奈的安排下,竟是藏的这么深的算计。
显然元杏儿还知晓一些内情,但其他的也无关紧要了,“潭府早就已经危如累卵,若是不想让你爹和你阿兄失去庇佑,潦倒半生,嫁给一个勋贵子弟为妾,或是你再有胆气些入宫去挣个位分来,将来母凭子贵,谭家还有些出路。”
“这是一包催情散,季家办的赏菊宴,到时候皇上肯定会给季家这个面子亲自去,把握住了时机还愁没有机会吗?”元杏儿塞给谭桥一个小小的纸包,“这催情散也是稀罕物,男子服用之后只会当成正常的反应,到时候你用上特质的香粉,才会起效。”
谭桥捏紧纸包,神情苍白。可以说今天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