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
床榻上的女子看着突然到来的少年,脸色僵硬,但想到一旁的颜颂安,很快恢复了正常。
颜颂安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涌动,自顾自打开食盒,“苏姐姐,这是我舅母做的桂花糕,很甜的,你尝尝”。
这几日颜颂安总往元府跑,她听了苏青儿的遭遇,既敬佩她的坚持,又同情她的遭遇。
她总想着为她做些什么
苏青儿道了声谢,笑了笑,只不过吃下桂花糕的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她试探问:“这位是?”
颜颂安想了想,若说阿生与她的渊源要说很久,便干脆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啊”苏青儿了然道,不敢看一旁的萧淮一眼。
全程萧淮面无波澜,好似从未见过面前的女子。
这时,唐墨进屋,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疑惑看向颜颂安。
颜颂安:“额......这事说来话长”。
不过这少年来得巧,唐墨还有些疑惑没解决。
“颂安,你们聊,我还有一些话要同他讲”唐墨瞟了眼面前的少年,眼中带着警惕。
“好”
萧淮并不想与这人有什么接触,不过碍于颜颂安在场,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你是谁?”唐墨没了刚才的和颜悦色。
“无可奉告”
唐墨哽住,“孙府的火是你放的吧”。
那日她跟在少年身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便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孙府的人查到那日的火一直难灭是因为有人浇了鱼油,他这才反应过来,那少年身上的味道,是鱼油。
萧淮这才舍得抬眼看唐墨,“是我”。
就这么承认了,唐墨有些意外,她接着道:“孙少爷的死,和你有关吗”。
这小子同颂安认识,若他说些什么可不好办,况且,那孙少爷,也不算他杀的。
“不是”
唐墨一脸狐疑,“你知道地牢另一处的密道,又放火烧了孙府,不是为了杀孙少爷又是为了什么”。
“烧孙府,是因为我想将地牢中的人放出去,至于密道,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虽然本意是杀孙少爷,顺便放人,但也差不多。
若苏青儿在此,听到这话,怕是会吐血。
唐墨听少年说是为了放地牢中的人,原本警惕的眼神变了,难得这冷面少年同她一样,有一颗匡扶正义的心。
顿时,唐墨多了些心心相印的感觉,对少年倾佩起来。
中二之心瞬间燃起。
察觉到对面之人眼神的转变,萧淮想转身就走,感觉遇到了个半傻不傻的人。
一下子蠢一下子聪明的。
罢了,至少蠢得很是时候。
“那女子,同孙少爷的死脱不了干系”萧淮道。
上次拒绝了那女子的请求,为了避免她乱说些什么,萧淮决定先下手为强。
唐墨点点头,他本就有些怀疑,毕竟那晚就她和孙少爷在一处,后来她听孙府人说,那夜孙少爷身边守了暗卫,但被那女子支开了,故这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孙少爷的凶手。
不过眼下孙府还没查到苏青儿在镖局,若他们强要,她也拦不住。
这女子可怜归可怜,但若她真杀了孙少爷,孙老爷不会放过她的。
况且大庆律法不得随意杀人,眼下就看朝廷的人先来,还是孙老爷先回了。
这女子的命也不是她想保就能保的。
还算有脑子,萧淮点评。
不想再同他废话,萧淮转身想离开。
可唐墨哪能让,她还有疑惑没解呢,她拦着萧淮,问:“你武功是不是很强啊,只身一人倒了鱼油还不被发现”。
萧淮不答,她便自言自语,“你肯定很厉害,不然孙府那么多侍卫,若是我,早就被发现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聒噪的声音让萧淮产生些许不耐,下一瞬,一个小厮上前来,同唐墨耳语了几句。
“老爷说,朝廷的人来了,人如今人正在官府,是户部的,孙老爷也在回来的路上”
声音很小,不过萧淮听到了。
眼前这人,有点身份。
他这才注意到唐墨腰间的剑,剑鞘看着华贵,价值不菲,一看是量身打造的。
这小小儋州做不出这样的剑。
最重要的是,这少年的口音,是京城的。
看样子,朝廷官员是这小子弄来的,有此等本事,这小子的家人,官职在三品以上。
须臾间,便将唐墨的身份猜到个七七八八。
唐墨听完小厮的禀报,没说什么,让人将萧淮带去喝茶,自己则是跑去寻外祖。
萧淮没有随小厮去喝茶,而是去寻了颜颂安。
这边颜颂安正同苏青儿聊得热火朝天呢。
唐墨带着萧淮走后,苏青儿便开始询问颜颂安如何认识萧淮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颜颂安便说起自己与阿生的相识。
听见小姑娘说萧淮帮了她好几次时,苏青儿嘴角抽了抽,这时候又是个好心人了。
那日她那般求都无用,真是,同人不同命。
“苏姐姐怎么对阿生好奇起来了”颜颂安问。
苏青儿想起那少年狠戾的样子,她有种预感,若她今日说些什么,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于是她道,“他......他像我的弟弟,我有些想念,故对他生出了几分好奇”。
苏青儿提到过自己就剩一个弟弟,颜颂安了然点点头,安慰她:“你定能回去找你的弟弟了”。
苏青儿点点头,笑着道:“颂安,多谢你陪我”。
“不谢的”小姑娘弯了弯眼,露出笑颜。
盯着颜颂安天真无邪的脸,苏青儿恍惚了片刻,她,也有过这般天真浪漫的年纪。
她忽然有些理解那少年了,经历那么多黑暗,有一个太阳般热烈的小姑娘伸出了手,换她,也忍不住靠近。
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阴暗面。
颜颂安同苏青儿聊了一会便走了,快到午时了,表哥的药还未煎呢,祖母一人在那,她不放心。
刚踏出房门,便迎面遇上萧淮,她眼睛弯了弯,“阿生,好巧,我正要去寻你呢”。
“嗯,好巧”
“我要回家了,你和唐墨聊完了吗”颜颂安问。
“聊完了”
“你们聊了什么”
“孙府的事”
二人站在门口,一方好奇问,一方耐心回。
若唐墨在此,怕是要吐槽某人的双标行为了。
回家的路也是两人一起走的。
萧淮以路上有孙府之人巡视,不安全为由,要送小姑娘回家。
若唐墨在这,必是要安排个人送她的,颜颂安不想再多麻烦他,没有多犹豫便应了。
至于唐墨,她有事去了,二人让府上的小厮通禀一声便离去了。
一路上,颜颂安与少年闲聊着。
“阿生,你如今住在哪”
“没有住的地方”
“啊,那你晚上睡哪”
“屋顶”
“!?这哪行啊”
萧淮抿了下唇,其实也不是,他偶尔会住客栈,不过他大多时候,是夜间去杀人搞事的,很少晚上睡。
夜晚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屋顶上,白日才回客栈歇息。
不过小姑娘显然误会了。
只见她停下脚步,目光移到少年身上,她这才注意到,每次见他,他穿着一样的质量不是很好的黑衣,难怪住屋顶,怕是没有钱吧。
若是萧淮听见这话,怕是会哂笑一声,黑衣不过是为了掩藏身上的血迹罢了,至于黑衣,他总是去搞事,衣服很快便会被扯烂,不需要什么好料子。
颜颂安想了想,脱口而出:“要不你上我家......”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突然想起自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少年住,卡壳了瞬,“我有零花,我把它给你租房好不好”。
少年歪头笑了笑,“你要养我吗”。
小姑娘怔了怔,她其实就是想帮帮眼前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年,不过少年这么说,她这意思也差不多,便豪气道:“也不是不可以,舅母的铺子如今赚得银子多了起来,我的零花也多了,养你一段时日应该可以”。
看着小姑娘一板一眼地计划如何养自己,萧淮的心中竟然有了期待。
他眉梢微起,问:“你为何,想养我”。
“因为你救了我很多次啊,我要报答你啊”小姑娘一脸理所当然。
他眼底带着笑意,低声道:“可是,你也救了我”。
“那不一样,我就救了你一次,你救了我三次”
“嗯?第三次是?”萧淮歪头疑惑。
“你帮我赶走了大黄”颜颂安想起那条狗还后怕,若是被那狗咬了,得狂犬病怎么办,这古代医疗技术这么差,得狂犬病不就死了。
少年轻笑了声,“嗯,三次”。
其实,她也救了他三次。
第一次,是那颗换颜丹,让他易了容,躲过了孙府的搜寻。
第二次,是那个雪夜,她那碗热粥,那床被褥,让他得以撑过冬日。
第三次,是在大街上,她是唯一一个,察觉他要死的人。
每一次,都从阎王爷手中拉回了他的命,他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萧淮并未同小姑娘说,他们之前还见过,或许是不想让她再记起狼狈的他,又或许,这样,能多靠近她几分。
愣神间,小姑娘的手在少年眼前摆了摆,“阿生,你说我租一个房子要多少银子,我的零花应该够吧”。
少年回过神,轻声道:“不用的”。
“怎么能不用”颜颂安现在就像操心的老妈子,担心少年的去处。
“眼下最紧急的是你睡哪,总不能一直睡屋顶,天虽然热起来了,但晚上还是会冷的”。
“嗯”
“你别嗯啊,想想怎么办,我去问问我舅母,他们肯定有法子”
突然想到少年是被拐来的,那他没有户籍,没有户籍,在这儋州城可是很麻烦的。
舅父舅母应该有办法。
万能舅父舅母。
路过行人时,有人没看路,险些撞到颜颂安,萧淮不动声色将小姑娘推到靠墙的一边,听到她碎碎念,笑了笑,“不用的”。
“怎么不用,定有法子的”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