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琉璃灯将何柳幺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
他应当是并不想被她知道此处的位置,所以才几次三番将叶慈迷晕,只不过叶慈体质健壮异于常人,他又实在怜香惜玉,不舍得加大迷|药剂量,这才让她每次都比预计的时间提前醒来。
何柳幺的“救”,实为囚。二人被带入地下石窟,石壁嵌满琉璃灯,映得满室奢靡。
此处应当是何柳幺的栖身之所,也就是外界传言的“风流魔窟”,每个被他“相中”的女子都会被带到这来,一番折辱之后,若无法逃脱,则或死或伤。
叶慈醒来后没看到赵明予的身影,心中担忧,又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大红喜服,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更是又急又恨,可她药劲儿还没过去,浑身绵软,又被绳索捆着,只能咬牙切齿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何柳幺面上倒真有些喜事将近的红润,他亦身着喜服,赤足踩过织金波斯毯,腕间银铃随步摇晃:“叶小姐这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了。”
叶慈只冷冷地问:“我的剑呢?赵明予呢?”
“兵器不祥,怎能放在此处破坏你我的洞房花烛?自然是被我好生安置了。”他忽地嗤笑,“说来也有趣,小侯爷醒来便要寻你,被我的婢女制服了,他倒地时,怀里还掉出个泥娃娃,丑得很,倒与你眉眼相似。”
叶慈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忽地握紧了——她自然知道那是哪个泥娃娃。
茌原灯会那日,赵明予曾买了一男一女两个泥人儿,男的是他自己,女的则是叶慈。
她没想到,那个泥人儿,至今还被赵明予贴身放着。
她不甘如此沦为他人玩物,脑海中闪过许多自救的方案,却似乎都不能成行。
难道今日真的陷入绝境了?叶慈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问:“何公子今日相‘救’,究竟所求为何?”
“求个乐子。”何柳幺忽然俯身逼近叶慈,兰息拂过她染血的鬓角,“比如……看风头无两的小侯爷因情失意。”
他两手支在叶慈身侧,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她困在自己怀中。
“再比如,把孟临最惧怕的‘珍珑阙’地图,”他松了叶慈手腕上的绳索,接着指尖一弹,一张羊皮卷稳稳落入她怀中,“送给他的眼中钉。”
叶慈心神大震,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有这东西,手已经下意识地先攥紧了地图,震惊地问:“你……你究竟图什么?”
“图乐子啊。”何柳幺挑眉,罂粟坠子在他锁骨中间若隐若现,“这江湖太平淡了,得有人掀风浪才好玩——”
“先不说这个了,”他抬手,用一根手指抚过叶慈的侧脸,动作极缱绻,却让叶慈觉得说不出的可怖,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我们……是不是该做正事了?”
他一把将叶慈从地上打横抱起,又将她放到床上,动作极轻柔,仿佛怕伤到她似的,但眼中却闪着恶劣嗜血的光。
叶慈想挣扎,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而与此同时,何柳幺的手指已经勾开了她的衣带,另一只手则将帷帐缓缓放了下来。
琉璃灯随风晃了几下,灯光打在石壁上,仿佛粼粼波光。
那波光之中,隐约有个人影。
叶慈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下,与此同时,帐帘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撕成了碎片!
“赵……”叶慈刚出声,立刻意识到不对。
那不是赵明予,这并非他的招式。
何柳幺立刻翻身下床,旋身一转,便躲过来人的攻击,再转身时,已经将鎏金折扇握在了手中。
——这人看着好像是个疯子,实则心思竟然缜密到,连“洞房花烛”之时,武器都不离身。
他好像方才还说什么兵器不祥来着?
道路尽头,来人浑身浴血,一步一步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露出那张半面染血的脸。
他眸中,癫狂与柔情交织在一起:“慈姐姐,我来带你走。”
——是祁涟。
他从无名山,叶慈一直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如今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柳幺抚掌大笑:“好一场三角戏!妙极!这可比话本精彩!”
叶慈见他藏在袖中的手一动,立刻出声警告:“小心!他袖子里藏了迷|药!”
岂料她话音还没落下,一根几乎不可见的银丝倏地从祁涟袖中飞出,缠住了何柳幺那只正欲下药的手。
“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啊!”何柳幺朗声道。
先前叶慈见何柳幺身法与祁涟相似,她便有此猜测,如今听了何柳幺的话,已经可以断定,他果然是缁带教中人。
祁涟冷笑一声,清隽的脸上面无表情:“你不必激我,事到如今,我已无意再隐藏身份,因为不管怎样,对于她的事,我都不会再退让!”
他忽然用峨眉丝割伤自己,痛觉化作癫狂的战意:“你碰她哪里了?手?眼睛?还是……”
峨眉丝沾了他的血,顺着真气爆发的方向陡然暴长,化作漫天银网罩下。
何柳幺旋身挥扇,鎏金扇骨与银丝相撞迸出火星,石壁竟被灼出焦痕。
“疯成这样,难怪她选武安侯!”他骂道。
祁涟闻言,双眼赤红,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竟徒手抓住扇刃!
掌心血肉被锋刃割开,他却借着这股力量将何柳幺拽至眼前,染血的额头狠狠撞向对方鼻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
他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纵然何柳幺论起功力并不比他差,可有理智的人咬不过疯狗,他“啧”了一声:“真是怕了你了。”
说罢,他向后一跃,往地上扔了个不知什么东西,激起一阵烟雾,待烟雾散去之时,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只有风里遥遥传来何柳幺的嗤笑:“下次见面,记得把你那疯病治治……”
“疯病?”祁涟自嘲地一笑,他并不在意,毕竟他连何柳幺的老巢都给屠了,被他骂两句也无妨,更何况,他并不觉得何大公子说的有什么错。
他确实要疯了。
祁涟浑身都是血,别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顺着外衫低落到地上。
他来到喜榻边,浑不在意自己手上的血污会弄脏叶慈的脸,用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
“慈姐姐……”他眼中几乎蓄泪,“吓死我了……”
自从他暴露自己的身份,便从来没有在叶慈面前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看来这次是真的吓惨了。
叶慈只好收起满肚子的话,将手覆在他手上,安抚道:“无妨,我这不好好的吗?”
“若是我晚来半刻……”他几乎不敢想,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便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杀了何柳幺的冲动。
“这些时日你去哪了?”叶慈问,“我离开茌宁前,曾去山里找你,没找到,又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却一直没找到你。”
祁涟眸光一闪,避开叶慈的目光,看向斜下方。
叶慈太了解他了,那是他马上要撒谎的表情。
于是她立刻道:“没事,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我换一个问题。”
祁涟连连点头,叶慈声音却陡然变冷:“你与祁昼……是什么关系?”
祁涟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他眼角向下一垂,活像是被丢弃的幼犬。
“慈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叶慈见他转移话题,变相地确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祁涟与祁昼一定有关系,他二人都是缁带教中人,又似乎都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真如此,说不定小时候她在山中偶遇祁涟被恶狼堵截,也并不是巧合。
祁涟却误解了她的沉默,巴巴儿地解释道:“慈姐姐,你放心,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杀他们时,一定先问问他们想怎么死。”
叶慈:“……”
她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他们至少也与你同属缁带教,你怎能如此残杀教众?”
“慈姐姐。”祁涟眉头一皱,有些嗔怪似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胡话。若非是因为你,别说这些教众,便是教主、义父,甚至这天底下所有人,他们的生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慈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口中的“义父”说的是谁,便被他下一句话惊得后背汗毛倒竖。
只听祁涟语气轻柔温和,甚至弯了弯唇角:“便是他们都死光了,也与我无关呀。”
叶慈震惊地抬眼看他。
祁涟看她神色惊恐,有些懊恼似的蹙眉,似乎是在后悔自己怎么就将心里话和盘托出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一冷:“慈姐姐有所不知,我自出生以来,便受尽世人冷眼,他们在我身上施加的苦痛,不及我‘回报’世间的万分之一。因此,即便他们现在迫于我的武力而向我卑躬屈膝、伏低做小,我也绝不会原谅他们半分。”
“毕竟,”他温柔一笑,笑容似春水,仿佛能消融世间万物,“从始至终,真心待我的,都只有姐姐一人啊。”
叶慈努力地弯了弯嘴角想要安慰他,岂料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祁涟忽然将叶慈推倒在喜榻上,鲜血将他的外衫染成了红色,四舍五入,仿佛他也穿了喜服。
“你要做什么!”叶慈大惊。
祁涟不答,只是捉住叶慈的指尖,讨好似的亲了一口。
“祁涟,你疯了!你身上还有伤!”
“一个两个的,都说我疯了,那我便疯给你们看。”
喜报!小涟已成功进化到男鬼形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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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