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 第11章 侍女

可她仍然不敢放弃：“世子，今日我回到燕回园之后一直在雕刻此物，未曾离开，如果世子真的不信的话，可让人去寻我的侍女，一问便知。”

晏时清再次看向地上的木雕：“就算是你所刻，这应是一匹勒黄马，勒黄马奔跑的时候，尾巴往一侧扬起，这木雕上的尾巴却是高扬的，且这木雕木材劣质，双眼无神，四肢不协调，雕刻成这个样子，还敢拿过来？”

桃桃吃惊抬头，这骏马是她做得最好的，谁知里面还有这样的学问。

“桃桃真的不知。”

“不知啊，”晏时清叹息一声，“可见是根本没用心。”

桃桃双眸含水：“世子，桃桃真的努力想了，但桃桃人微言轻力量弱，不知道可以为世子做什么。”

“哦，这样，那就算了，一日很快到了。”晏时清瞥视她一眼。

“世子，”桃桃膝行上前，仰望他：“桃桃虽然大事做不了，但也许可以做一点小事，不如这样，世子爷有什么需要桃桃做的，桃桃去做，行吗？”

室内静得出奇，桃桃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跳跃起来。

世子面无表情，桃桃根本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晏时清很想冷笑，想要为他做事的人何其多，她一个小女子能够带来什么？

这届细作未免有点蠢了。

他张口想斥，桃桃察觉他眸光凌厉，吓得低头。

她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细弱得仿佛河边一折就断的莲花茎。

这么害怕自己，还敢来打探？

呵。

晏时清突然不想这么快除掉她了。

“好，我这无涯园正好缺一个侍女，不如就由你来担任。”

桃桃抬头，晏时清挑眉：“怎么，不愿意？”

“桃桃愿意。”桃桃急忙道。

她在这府里跟侍女也差不多，晏时清提出的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并不为难。

晏时清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他重新拿了天青色的茶盏，抬眼扫一下桃桃。

桃桃福至心灵，赶紧起身，提起茶壶要为晏时清添水。

她动作急又快，溅出的水滴湿了晏时清的衣衫。

她暗道不好，拿了帕子就去擦拭晏时清的胸口，晏时清低头看她的举动，眼中冷意乍现：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忘了告诉你，做丫鬟的第一条就是要知道主子的喜好，而我最讨厌有人触碰。”

桃桃手疼得厉害解释道：“桃桃只是想擦水渍，桃桃知道了。”

晏时清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他低眉瞧见桃桃手上的白色药膏。

他松开手，她青紫的手背上留下了五个白白凹陷下去的印子。

桃桃左手端起茶杯，双手递过去：“世子喝茶。”

晏时清浅浅地抿了一口，吩咐渔阳道：“去拿伤药来。”

渔阳将伤药给了桃桃，桃桃没想到世子还赠药了，她向晏时清道谢，晏时清道：“不用谢我，你的劣质伤药熏得我头疼，这药效果好，手好了，才能做好侍女。”

桃桃拿好药恭敬的道：“世子说得对。”

晏时清微微抬眉：倒是能屈能伸。

从无涯园离开之后，桃桃赶紧回去了。

此时院中各处都已经熄灯，黑乎乎的一片，桃桃摸黑前行，差点被路上新移栽的桂花树绊倒，好不容易回了燕回园，她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屋内，稍洗漱一番，躺下休息了。

齐嬷嬷觉浅，她听到动静出来，恰好看到桃桃偷偷摸摸进屋的模样，她眉头紧皱，也没声张，悄没声地也回了屋。

第二日桃桃起来，她想着侍女要做的事情，用过膳后，寻找一番将昨日的桂花糖糕在炉火上热了热，给世子装在了食盒里。

她吩咐冰夏做了香囊，又抹上些伤药，然后朝无涯园走去。

一路上，她避着人，然而她听到丫鬟小厮们聚在一起议论王管事说当年连奶娘推给世子下毒，另有隐情，似乎是有人给奶娘下药，奶娘失了心智才会如此，背后之人想要世子的命。

桃桃很惊讶，她虽然进府的日子不长，但也知道这个王管事是王妃的人，王管事说的幕后之人，难不成是王妃吗？

只是这么想一想，心就砰砰直跳。

“你们这些死奴才再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芳姨娘从此间经过，见众人围聚一处，出声赶人。

丫鬟们一哄而散，桃桃也欲离开，她听见芳姨娘身边的丫鬟道：“姨娘，她们说教唆连奶娘的凶手还在府里，世子正在查呢？姨娘，你说会不会是……”

“谁知道呢，你们都把嘴闭紧了，可不要乱说，万一被人听见，姨娘可保不住你们。”芳姨娘警告诸人，丫鬟低头喏喏。

可桃桃却看到芳姨娘双眼炯炯有神，尤其是听到凶手的时候，她脸上浮现出兴奋诡异的笑容来。

她躲起来，一直等到芳姨娘等人走后才出来。

她疑惑芳姨娘为何如此窃喜，难不成她也怀疑凶手是王妃？

可芳姨娘平时里对王妃可是分外殷勤的，如果怀疑王妃，不应该是担心她吗？

桃桃不懂，日头越发高了，她赶紧朝无涯园走去。

世子似乎也是刚刚起床，他只着了白色的里衣，连外衫都没披着，手上拿了长箭射向百米外的箭靶处。

一箭射中靶心。

桃桃目露惊讶，世子的箭射得也太准了。

她微微地抽气声引得晏时清侧目，桃桃忙上前道：“世子，我来了。”

晏时清又射出一箭：“你来晚了。”

“是，桃桃来的路上遇到了人，所以晚了些。”

“既然都晚了，那现在还不开始？”

“哦，好。”

桃桃放下食盒，她想了一下冰夏每日要做的事，起床头一件必是要伺候她洗漱穿衣。

恰好渔阳已经拿出世子的衣衫，她接了过来，想起昨日世子的话，她道：“世子，我现在先给你穿衣。”

晏时清嗯了一声，桃桃深吸一口气，抖落衣衫给晏时清披上，晏时清倒也配合他抬起手臂。

她从未给男子穿过衣衫，因此分外紧张，两人离得很近，察觉到晏时清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紧张打了个死结。

“我，我重新来。”

晏时清却是道：“这不用你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洗漱。

桃桃又拿了青盐和毛刷给晏时清刷牙，她力道太轻，晏时清凝眉，她又加重了力气，这一下子竟然捣到晏时清两腮的软肉。

桃桃急忙端水让晏时清漱口，拿桌子的巾帕擦脸，晏时清闻到怪味，气道：“你用什么给我擦脸？”

渔阳、渔舟差点笑出来，又急忙指出桃桃的错误。

桃桃急忙重新换了帕子，可这下晏时清拒绝她靠近。

她道：“世子，下次我一定不会了，你看，我还带来了桂花糕。”

她打开食盒，白色的桂花糖糕码得整整齐齐，上面洒了一层糖桂花。

晏时清一眼认出这是府上膳房上做的，他怒气未消：“你用这种过夜的点心糊弄我？”

桃桃道：“世子想吃新鲜的，桃桃可以马上做，只是燕回园中没有小厨房。”

“哦，你的手能做？”

桃桃举起右手：“多亏了世子昨天的药，现在手已经好多了，可以做的。”

“是吗，渔阳，带她去。”

桃桃放下帕子，随着渔阳去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里应该是没有用过，里面虽然大，却什么都没有。

桃桃试着提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渔阳离去又回来，竟然把东西都补齐了。

这下桃桃信心十足，她自己一个人，很快一盘子新的桂花糖糕就做好了。

她端到正堂，呈给晏时清：“世子，桂花糖糕做好了。”

白色的糖糕，姜黄色的馅料，上面均匀地洒满了蜜桂花，闻着一股甜甜的清香。

桃桃殷殷地看向晏时清，这桂花糖糕以前她们曾在小饭馆卖过，当时许多人都说好吃。

晏时清看一眼摇摇头，与他平时吃过的点心相比，这个明显不够精致，桂花洒得过多，香气也很单一。

这样的点心，以前进不来无涯园。

一是他不喜甜，二，他看不得过于粗糙的东西。

桃桃见晏时清眉头微蹙，想着世子肯定是去过许多宴席，宫廷中的御膳也经常吃，可能瞧不上。

以前被食客们肯定的自信，在世子的凝眉中慢慢消失，桃桃的脸烧了起来。

晏时清盯着桃桃道：“既然是你亲手做的，那先试毒吧。”

桃桃茫然，愣了一下想起来刚刚听过的话，世子是因为被自己亲近的奶娘下毒，所以才养成了这种习惯吗？

桃桃同情地看了晏时清一眼，捏起一块桂花糖糕道：“这点心里没有毒，世子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她塞进嘴里，桂花糖糕甜而不腻，软糯可口，一下咬开，里面的豆沙和糯米香蔓延在舌尖，再咬一口，桂花的香和蜂蜜的甜同时品尝到。

桃桃一口气吃了两个，她吃东西的时候很秀气，小口小口的，但因为晏时清盯着她看，她吃得急了，两腮就满了，像是爱藏果子的松鼠，脸颊鼓起来。

晏时清本来并没有胃口，可现在他眼睫微动，垂眸看向了盘中的糕点。

“世子，你看真的没毒。”桃桃咽下嘴里的点心。

点心好吃，但吃多了口渴，她现在就很想喝水。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晏时清手边的杯盏，里面茶汤清亮，看起来很解渴。

晏时清察觉到桃桃的目光，抬眼见她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是想让自己吃。

但她胆子又小，不敢直视自己，只好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杯子。

她并没有出现慌乱或者心虚的表情，料想她不敢第一次就这么做。

他道：“我知道了。”

虽这么说，但并没有要尝一尝的意思。

桃桃有一点点失望，不过她想，世子还不熟悉自己，不愿意吃自己做的东西很正常，或许以后等两人熟稔，他就会吃了。

她又振奋起来。

晏时清一向最能感知人的情绪，现在他就很奇怪，这个秦桃突然肩背挺直，目露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好，很好，看来是又想其他的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