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60章 弗洛伊德-12

“弗洛伊德……”伊森发现了那朵玫瑰，玫瑰神秘且复杂，他从玫瑰中窥见了命运的转折。

霍顿没看见苹果杰克：“这是苹果杰克变成了弗洛伊德？”

伊森说：“应该是这样。”弗洛伊德还有可能凭空出现，但苹果杰克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且它们摆放的位置都是一样的，他很难想到另一种缘由。

伊森问：“你会感到遗憾吗？”

苹果杰克不见了，那是霍顿在成为A187之后，从他的胸口掉出的第一朵玫瑰花。

霍顿摇头：“不会，这也许意味着另一个阶段的到来，弗洛伊德更加圆满，不是吗？”他不认为弗洛伊德比苹果杰克好，讨论两种玫瑰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只是觉得顺其自然很好，现在这样就很好。

伊森想到了很多事，从前被当成知识、故事记住的东西，被这些年来的经历赋予生命，他觉得自己得说出口，有些东西才能成形：“很多年前在水晶国有一座玫瑰园，里面盛开了各种各样的玫瑰，玫瑰经过人工培育，经久不衰，在零下几十摄氏度的天气里也可以傲然绽放。可以说，玫瑰园里的玫瑰都是永恒的玫瑰，那时候各个国家之间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很多人都去水晶国看玫瑰，他们与玫瑰合影，将玫瑰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床头。他们说玫瑰有魔力，引得他们拍摄，触碰，抚摸，或者摘取，他们说玫瑰是天生好颜色，红黄粉白都是天生丽质，机器人歌颂玫瑰，写下诗歌‘我只是万千花朵中的一种，如何经得起无数人的惊叹赞颂’。后来战争爆发，玫瑰园的玫瑰全都染成了血红色，人们到玫瑰园中祭奠亲友，又将红酒洒到玫瑰的肩头，有人醉酒或是疯癫，产生幻觉后写下文章，说玫瑰倒在血色和酒色当中，玫瑰歌唱道‘我即是唯一的红’。玫瑰园不知为何起火，绿星上再无那等规模的玫瑰园，后来炮火是人们的墓志铭，也是人们的避难所，而玫瑰被遗忘，不复往日荣光。

“有人写故事，故事末尾讽刺人类，他说人们用鲜血保卫自己，人们说贫瘠的智慧到底是一种智慧，而玫瑰说智慧的贫瘠终究是一种贫瘠。是智慧还是贫瘠？又或者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又有人写故事，说人类只要复述所有的诗句，就能拯救自己。战争被滥用了，玫瑰被泛化了，每个人都在用行动支持战争，每个人都在用玫瑰明喻爱。有人说战争是一种对和平的呼唤，有人说玫瑰是一种爱的宣言，但是和平的代价不应该是战争，也没有人能够用一种花去定义爱，人们用爱来包装战争，爱国，爱家，爱一片土地，爱满足自身之欲.望，又用战争中发生的一切去诠释爱情，唇齿含血的激吻，背靠着背的信任，生死相随的坚定，于是玫瑰就等同于战火了。于是开炮前的沉默，成全了爱的高.潮。

永恒的玫瑰不再出现，玫瑰短暂的生命映衬战争中的人们，玫瑰会褪色、会枯萎，永恒的东西变成了玫瑰的名字和战争的创伤。人们恐惧战争和恐惧爱的程度是一样的，我跟大多数的人们没有丝毫的区别，我想当战争的逃兵，也不想当爱的囚徒。你给我一朵玫瑰，我心动了，你给我两朵玫瑰，我迟疑了，你给我三朵玫瑰，我只想逃跑……可玫瑰的数量并不是爱的堆积，是月光漫步还是弗洛伊德没那么重要，是玫瑰还是紫罗兰也没那么重要。爱是一场另类的战争，我压抑逃避的本能，斥责假装无动于衷的灵魂，抵抗一切——包括爱——终将消退的虚无，我甘愿让渡出自我来爱你。霍顿，这就是我的爱，它不伟大，不迷人，可能还有些低劣……这就是我的爱。”

霍顿被伊森这段话震撼到了，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伊森抓着弗洛伊德，他得刻意控制自己的力度，不然他怕他会将弗洛伊德的枝折断。

良久，霍顿终于开口：“不迷人吗？我觉得我已经迷失了，我连我是谁我不在乎了，只要确定你是伊森就好。伟不伟大的，根本不重要，至于低劣？噢不伊森，我不允许你这样形容你的爱，你的爱是世上最可贵的，最最宝贵的情感。你说得对，爱是一场另类的战争，此刻我要控制住自己把你拆卸入肚的**，我想保护你，又想破坏你，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让你为我痛苦，这样我才觉得你是真实的。爱真是一场危险的战争。”

伊森抱紧了霍顿：“长篇大论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让爱简单一点吧，不要再用词语和句子去逼近关于爱的感受了。玫瑰……玫瑰挺好的，我们继续我们的生活吧。”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平淡中夹杂许多乐趣，霍顿知道很多事情，而伊森的想象力很丰富，可以瞎编很多东西去糊弄霍顿。霍顿每次都会相信伊森，被骗了也不会生气，欺骗也是一种乐趣，不涉及原则性的东西，编一编怎么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伊森欺骗并且信以为真之后，伊森笑他：“你怎么不长记性啊。”

霍顿说：“那是因为乱讲话的人是你。”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怀疑吗？”

“我会压抑我怀疑的本能，选择相信你。”

“如果我骗你一万次呢？”

“也没关系。”霍顿掐了掐伊森的脸，“只要你不要骗我说你爱上别人了就好，不过，哪怕你真的这么说了，我也不会相信的。”

伊森将霍顿的手拿下来，在他的掌心亲了一口：“我才不说这种没有人信的谎言。”

冬去春来的时候，一位老朋友来拜访了霍顿和伊森。

“小机器人？”正在割草的霍顿先看见了它，“你怎么来了？”

小机器人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住在这里，就来碰碰运气，如果能找到你们，我要给你们说一个重大消息。”

伊森说：“什么重大消息？”

霍顿随口一说：“不会是蓝星的机器人要来了吧。”

小机器人：“……你说对了。”

霍顿：“……嗯？”他真的只是胡乱说说而已。

独眼者说的有关蓝星机器人的消息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伊森和霍顿早就淡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伊森想，这件事应该不会影响他和霍顿的生活，他们不是绿星上的重要人物，跟蓝星的机器人也没有任何接触，总不可能让他们去接待蓝星的机器人吧。

小机器人说：“蓝星的外星人跟我们的构造不太一样。”

霍顿问：“所以？”

小机器人说：“蓝星的体积是绿星的一千倍，蓝星的机器人的体积比我们的机器人大数百倍到数千倍不等，而蓝星的宇宙飞船就更大了……总而言之，蓝星的一切都很大。”

伊森问：“所以？”

小机器人说：“为了迎接蓝星的飞船和机器人，夺回联盟开了几次会，最后决定要将绿星划分好的区域上的所有建筑物都除掉，将这片地方变成平地，让蓝星的飞船降落到这里……”

它最后一句话拖得有些长，伊森听懂了它的未尽之言：“你的意思是，石头城堡也在划分好的区域之内？”

小机器人点头：“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想着如果你们真的住在这里，要提前告诉你们这个消息，让你们尽早准备。现在这个计划是不会更改了，你们得快点做好离开的准备，再过一段时间，伊甸就会通知这片区域上的所有人。”

霍顿问：“伊甸为什么不现在就通知我们？”

小机器人说：“它觉得那么快告诉人类，会让人类更快地陷入恐慌，不如等到最后期限再说，这样还可以让这片区域的人多过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

霍顿说：“帮我谢谢它。”

小机器人说：“你们快想想要搬到什么地方去吧。”

伊森说：“不急。”

小机器人着急道：“怎么会不急？”

伊森说：“我们想在这里多过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搬走的事情……等伊甸通知了再说吧。”

霍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机器人：“……”敢情它这是白跑一趟了？

伊森笑着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小机器人气哼哼：“你们的家要被毁了？？你们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霍顿摇头：“你说错了，我们的家是不会被毁的，哪里有他，哪里就是家，一栋建筑没那么重要。虽然我们很喜欢石头城堡，但如果它真的保不住，我们也没办法。”

与其在叹息中浪费时间，不如好好享受在这里的最后一段时光。

小机器人：“我不是人，不懂得你们在想什么。”

伊森问：“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过得开心吗？”

说到这个，小机器人的话可就多了，它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讲述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遇到了很多很多觉醒的机器人，有了几个机器人密友，也多了几个看不顺眼的机器人，参与了机器人命名计划和人类和平计划，还为绿星的可持续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霍顿说：“听起来，你过得很不错。”

小机器人说：“嗯嗯，我还要赶着回去参与蓝星机器人登陆计划，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小机器人风风火火地来，跟他们道别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伊森说：“真奇怪，哪怕它来告诉我的事情是绿星快要毁灭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霍顿说：“我也是，我现在只想跟你好好吃一顿饭，再好好睡一觉。”

明天的事情，就交给明天那个家伙自己想吧。

几天后，他们听见了伊甸的通知，果真跟小机器人说的一般无二。伊甸说出了“平地计划”的具体时间，让所有留到最后的人到时都走到建筑物的五十米半径外。

伊森说：“我想等到最后，我们先收拾好东西，等石头城堡变成平地了，我们再离开吧。”

霍顿说：“好，不过石头城堡那么高，我们应该得走到一百米外。”

伊甸已经不想再伤害人类了，它在距离平地计划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就开始倒计时，让区域范围内的人赶快离开。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日光挪移，在脚底变幻的光影中，风哼唱，尘飞扬，鸟的眼睛和玫瑰的刺沉默着，伊森和霍顿手牵手，看石头城堡轰然倒塌。

（全文完）

2024.2.5-2024.5.15

无纲写到结局，这个故事跟我最初的设想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但也很喜欢这个偏离了设想的故事，喜欢一些不切实际的童话，感谢阅读，有缘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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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弗洛伊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