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58章 弗洛伊德-10

伊森接住的那颗星星是温热的，跟掌心差不多大小，不硌手，将手掌握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拳内有一团火在燃烧。

再抬头看时，天上已经没有了星星的踪迹。那么多的星星，都落到了绿星上？伊森觉得不可思议，他怀疑手中握住的只是幻觉，是人迷茫到极致时产生的幻觉。

可鹤声是那么的清晰。

他将星星带回了城堡内，摊开手问霍顿：“你能看见吗？”

霍顿说：“一颗星星？”

伊森轻轻笑了：“原来你能看见。”那不是他的幻觉。

霍顿问：“这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种感觉……”霍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能感受到，我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就好像我还是一团意识，我不像是普通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伊森说：“我明白。”一团意识进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么这团意识也许能超越人体的极限，有了更多的灵识。

霍顿眉头拧起来：“我还有一种感觉。”

伊森担惊受怕地问：“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已经到了痛苦的地步？

霍顿说：“我得吃掉这颗星星。”

伊森睁大了眼睛，吃掉这颗星星？这是能吃的东西吗？

霍顿也觉得惊奇：“我现在就是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感觉是对是错。”他有一种“吃掉这颗星星就能好起来”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古怪，像是指出了一条路，但这条路可能是死胡同，要不要走这条路，全看你自己。

伊森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吃星星不会死的吧？古往今来也没有人吃过星星，所以也没有人因为吃星星而死去。但宇宙中的所有东西，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没有人吃的，因此并不意味着吃星星是不可行的。霍顿要吃星星，该相信他的直觉吗？相信他吧，他凭着一种直觉来到了你的身边，你也得凭着一种直觉相信他的直觉。不是吗？

伊森劝服了自己，他问：“要烤一下吗？”

生吃星星，会好吃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他又问：“要切开吗？”就这样吃，太大了吧，星星不算特别坚硬，但也绝对撑不上柔软，天啊，这到底应该怎么吃啊？

霍顿说：“不用烤，切一块出来磨成粉末，泡水喝就可以了。”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吃法。

伊森问：“现在吃吗？”

霍顿“嗯”了一声。

伊森按照霍顿的方法，将星星的一小块磨成了粉，倒入温水中搅拌，然后来到床边，将霍顿扶起来，霍顿饮净了星星水。

伊森忐忑地等待结果，但霍顿没什么变化，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霍顿说：“我感觉我要好起来了。”

有股湿意涌上了伊森的眼睛：“我能相信你的感觉吗？”

霍顿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上来。”

伊森躺在了霍顿的身旁，霍顿揽住他，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低声说：“骗你是大猪。”

伊森抿了抿唇：“猪没什么不好。”

“骗你是小丑。”

“小丑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什么不好？”

“A187不好，它骗了我好久。”

“嗯，A187不好，A187是世上最坏的机器人。”

他们低语着，许久没睡过的伊森眼皮渐沉，也许是一颗心终于离地不远了，他浅浅地进入了睡梦中。而霍顿因为生病，已经睡得太久了，星星水也许还有提神的功效，使得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在黑暗中描摹伊森的面容，他想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一直记着伊森的。

只要他一息尚存。

霍顿一夜未眠。太阳慷慨地将光撒入室内，被阳光点亮的石头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阳光漫过伊森的脸，霍顿清晰地看见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伊森的睫毛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霍顿说：“早上好。”

“你怎么样了？”伊森紧紧地盯着霍顿，像是要用放大镜去查看他的状态。

霍顿神采奕奕：“我觉得好多了。”

伊森问：“不难受了吗？”

霍顿摇头。

伊森又问：“能走路了吗？”

霍顿动了动腿，很遗憾，他的腿还处于麻痹状态，他说：“还得等等。”

霍顿的脸色已经变得红润，星星水应该真有奇效，伊森说：“我再给你泡点星星粉？”

“好。”

伊森记得昨夜将星星放在了桌上，可他找不到那颗星星了，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莫非又回到了天上去？伊森不死心，他现在相信星星是真的有效，他掘地三尺也得把它找出来，但他翻遍了整个房间，还跑去石头城堡外搜索了一圈，也没找到那颗星星。

霍顿看见空手而归的伊森，问：“发生什么了？”

伊森说：“星星不见了。”

霍顿安慰他：“没关系。”

伊森说：“我今晚出去待着，如果星星再掉下来，我再拿一颗星星。”

“如果……”霍顿拖长了声音，“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活着，但是我起不来了，就是说我走不了了，你会怎么样？”

“你是说如果你的腿废了吗？”伊森的语气十分冷静，只是加重了说“如果”的声音。

霍顿笔直地凝视着伊森：“是，如果有这个如果。”

“不会怎么样。”伊森的眼里透出决心，“只要你活着，其它的都没那么重要。”

只要霍顿活着，并且在他的身边，他的腿能不能动，不算是特别大的事情。

霍顿说：“你会很累的。”

伊森说：“那么你想我说什么？让我放弃你？”

“……不是。”

“霍顿，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什么。”伊森握住霍顿的手腕，“从小到大，我都是被放弃的那个，很多人很容易地抓住了我，又很轻松地放弃了我。我没有放弃过什么，只要我抓住的东西，我都没有主动放弃过。被我放弃的东西，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抓住。但是我抓住你了，我已经抓住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霍顿当然明白，除非是他放弃了伊森，不然伊森是不可能放弃他的。

霍顿用没被抓住的手握住伊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明白。”

伊森的声音哑了：“我没有办法停止爱你。”

有星星从伊森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霍顿终于感觉到腿有知觉的那天，被伊森扶着走了一万多步，回来之后霍顿觉得自己彻底好了，接着伊森就病倒了。

伊森病得很高兴，好像生病是一件好事。

轮到霍顿照顾伊森了，他喂伊森吃饭的时候，说：“等以后我们老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循环？”

一个人生病了，另一个人负责照顾病人，然后病人好起来了，另一个人又生病了……

伊森迷迷糊糊地说：“说不定。”白头到老是多么远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

霍顿说：“到时候我争取少病一点，多多照顾你。”

伊森病得昏沉，也没想出来这句话的逻辑有什么不对，就傻乎乎地应了。

霍顿喂完饭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对，我少病一点，你也要没病没灾的，不要你受苦受罪。”

伊森已经睡着了。

霍顿笑了，亲了亲“睡美人”，他觉得伊森生病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入睡对于他而言不再是难题。在霍顿细菌感染的那段日子里，伊森的失眠症又犯了，他抓取睡眠如同猴子捞月，总是一无所获。

霍顿一直想治好伊森的失眠症，为此他付出了很多努力，眼看着伊森一点点地好起来，可一场细菌感染又让一切都打回原形。然而霍顿并不因此感到泄气，他是伊森对抗失眠的良药，他会编更多的童话故事，不厌其烦地给伊森讲，他会给伊森甜甜的晚安吻，如果伊森在晚安吻之后还没有睡着，那么他就继续吻他，他会在伊森睡着之后跟他说“我爱你”，让伊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驱赶伊森的噩梦。他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有耐心，能等失眠症举手投降。

伊森的病是因为忧虑过度引起的，而他忧虑的对象已经好起来了，所以这场病也没有持续太久。

伊森和霍顿携手出门，鹤围着二人跳了一场舞，然后就离开了。

夜晚，繁星缀满了天空这块墨蓝色的布。

伊森坐在地上，仰起头：“星星掉下来的那天，真像一场梦。”

霍顿说：“我也看见了，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伊森想起来：“我还没问过你，星星的味道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他一颗心都在霍顿的病身上，根本没想过星星的味道。

霍顿说：“有点苦，也有点酸，总之不太美味。”

伊森说：“没想到星星是这个味道。”

“你以为星星是甜的？”

“我以为是甜的，或者是无色无味的。”

“也许有的星星是甜的，有的星星是无色无味的，每颗星星的味道都不一样。以后如果星星再掉下来，我捡一颗给你尝一下。”

“我觉得星星应该不会再掉下来了。”

“为什么？”

“如梦似幻。”伊森还是觉得不真实，他趴在霍顿的背上，感受到宽度和温度，这才是真实的。

霍顿笑着问：“做什么？”

伊森说：“背我走走吧。”

霍顿背起伊森，走向星星更加密集的方向。他走了一会，伊森问：“你是不是在憋气？”

霍顿说：“没有！”

伊森笑他：“累就累了，我也不轻，让你背我，没让你装作毫不费力。”

霍顿松开牙关，让被囚禁的气喘了出来，伊森亲了亲霍顿的脖颈，霍顿呼吸一滞，往上颠了颠伊森。星光披在他们身上，伊森背了首关于星空的诗，很多夜晚和很多梦重叠了，很多的爱在心中充盈，伊森在霍顿的背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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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弗洛伊德-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