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28章 暗夜骑士-3

伊森听完了A187的叙述，说：“你做得很好。”他从来没见过运气这么好的人，莫非是因为意识自宇宙中诞生，所以宇宙也偏爱自己的创作物，愿意给它们加持运气？

A187却问：“我好看吗？”

伊森说：“这不是你。”

A187笔直地凝视着伊森：“比起躯体，人类不是更看重灵魂吗？现在这具躯体里面是我的意识，这就是我。”

伊森打马虎眼：“是的，这就是你。”

A187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伊森只好说：“好看。”说得有些迟疑，但确实是真心话，他只是羞于启齿。

“你喜欢这副皮囊，是吗？”

伊森恨不得撬开A187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皮囊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A187，不是吗？

A187看见了被他们遗忘的小机器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伊森，你做的小机器人可太棒了。如果没有它，我就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了。”

伊森说：“你喜欢吗？送给你了。”

A187说：“它跟你很像，跟你一样可爱……不，还是你可爱一点。”

伊森脸颊一热：“你不累吗？你的黑眼圈已经挂不住了，先休息一下吧。”

A187何止是累，他简直快要累死了，但他看见伊森之后，就感觉所有的累都消失了。他只想看着伊森，跟伊森说话，他想，自己怎么能怎么迷恋一个人呢？他恨不得睡着了也能看见伊森，就是因为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伊森了，所以他才不想睡觉。

伊森不知道A187心里想了这么多，他说：“没有床，在地上将就一下吧。把你的脏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一洗，等你醒来就能穿了。”

“好。”

没有床有什么关系呢？有伊森就是有了一切，A187站起身来脱衣服，他将夹克外套和灯芯绒毛衣丢在地上，开始脱衬衫的时候，伊森喊了：“停。”

A187一头雾水：“怎么了？”

伊森说：“你不要全脱了，现在没有衣服给你穿。”

A187理所应当：“那就不穿。”

“……你不冷吗？”

“我忘了。”

伊森说：“行了，就这样吧，你睡吧。”果然刚刚当人，还没什么自理能力，偷了大人的身体，但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A187躺在地上，邀请伊森：“你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伊森说：“没空，我要给你洗衣服。”

A187又爬起来：“我自己洗，洗完我们一起睡。”

伊森只好又问了一遍：“你不累吗？”怎么这么黏人啊我的天。

A187说：“还可以再撑一撑。”

“别撑了。”伊森将A187按回地上，“就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A187还想再说些什么，伊森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生气了。”

A187立刻闭上了眼睛，也就错过了伊森脸上的笑容，伊森看了A187几秒，就拿着脏衣服走出去了。

真好，伊森一边洗衣服，一边想，真好。A187回来了，A187平平安安的，真好。他将衣服洗好烤干，便进屋将衣服盖在A187的身上，最好别着凉，他不清楚A187这具新身体的抵抗力，反正，能不生病就不生病。他不希望A187刚开始当人，就把做人要受的苦都体会一遍。

伊森用眼睛描摹A187的容貌，或许现在不应该称呼他为A187了，等他醒过来之后，问问他想怎么被人称呼吧。A187真的累极了，在伊森命令他睡觉之后，在没有了心理负担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浅浅的，没有那种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伊森想，还真是挑了一具好身体。

他回想起A187的经历，装死？也亏他想得出来，A187在尸体堆里面躺了两天，他已经有嗅觉了，他不难受吗？他不会感到厌烦吗？他不会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他感受过窒息的痛苦，他有没有想过要放弃呢？

他就坐在A187的身边，想了很多很多，等A187快要醒来的时候，伊森站起身，去屋外烤鹿肉去了。

很快，伊森听到A187的脚步声，伊森说：“去洗手，等会就可以吃了。”

A187洗了手，他坐在伊森的旁边，目光中满含期待。

伊森不想让A187失望，但他不得不给A187打个预防针：“没有调味料，这鹿肉的味道会很一般。”

A187倒没有丧气：“跟压缩饼干的味道比起来，哪一个好吃点？”

伊森说：“那还是没有调味料的鹿肉好吃点。”

“我可以继续期待了。”A187说完，环顾了一周。

伊森问：“你在找什么？”

“你送我的小机器人去哪了？”

“在那边砍树。”

A187往后看去：“……它这得砍到什么时候啊？”

伊森说：“差不多了，已经砍了一大半了。没办法，唯一的一把刀在它的体内，虽然很小，但总比没有好。”

A187问：“你想要木材做什么？”

伊森说：“做床，总不能一直睡地上。”

“我们会在这里待很久吗？”

“不会很久，两三天之后我们就得离开了。”

“去哪儿？”

“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你呢？”

“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伊森望着A187，“好吗？”

A187说：“好啊。”他其实都行，往有战争的地方去也没问题，跟伊森待在一起就可以了。

伊森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回芝士国吧。”

他不知道芝士国的战士还能在前方顶多久，但只要他们还守着防线，那么芝士国国境内就算是平和之地。

A187说：“不可以……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吗？”

伊森说：“不止，我的身份也不能暴露。不过，你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我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你有感受到什么吗？不一定是记忆，跟这具身体有关的一切都可以。”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好像……就好像这具身体原本就是我的那样。”

“好吧。”伊森说，“我不用担心你跟另一个意识打架了？”

A187挺起胸膛：“根本不用担心，别说它消失了，就算它没有消失，它也打不过我。”

伊森笑了：“这么自信？”

A187还没说话，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惊奇地望着肚子：“原来这就是肚子饿的叫声。”

伊森将烤好的鹿腿肉递给A187，又在A187伸手来接的时候拿了回去。

A187不可置信：“怎么了？”

伊森说：“等等再给你，现在太烫了。”他刚刚突然想到这件事，所以立刻将鹿肉拿了回来，烫舌头的滋味可不好受。

A187说：“没事，你给我拿着。”

伊森拒绝了：“算了，还是我先拿着吧。”

“我有那么笨吗？”

“我等会还要教你怎么走路，你觉得呢？不是笨，是不熟练。”

“我走路很好笑吗？”

“你等会多走几步我看看。”

“我不要。”A187不想伊森嘲笑他。

“我不笑你。”

A187半信半疑：“真的？”

伊森说：“真的。”除非真的很好笑，不然他可以忍住不笑。

“好了。”伊森将鹿肉递给A187，“吃吧。”

A187咬了一口：“好吃！”

“多吃点。”

两人吃饱喝足后，小机器人也砍好了一棵树，伊森便命令它将树削平，做成床的模样。伊森设定好程序后，一转头，看见A187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我在想，我以前还在机器人身体里的时候，你看我也是看其它机器人的感觉吗？”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伊森不明白A187又在纠结什么：“哪里都不一样。”

“具体一些。”

“嗯……你是最聪明的机器人，最笨的人。”伊森本来还想加一句“最会摇尾巴的狗”，但他看着A187现在这张脸，还是默默地咽了回去。

“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

“对啊。”

“那现在呢？现在你把我当完全的人看了吗？”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当然。”

伊森想了想：“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太复杂了。”

“可我已经有了人的思想，又用上了人的身体，还可以无障碍地跟人类交流。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把我当成人了吧。”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很重要。”

伊森不解：“为什么？”

A187认真地说：“只有你视我为同类，我们才能有更远的未来，更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