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第17章 记忆犹新

虽然理论知识都懂，但陆言初依然感觉到难为情，尤其是那只手还贴在自己最敏感的腰腹，掌心的热度透过不算单薄的棉质布料，烙进他的皮肤，陆言初身体更僵了，几乎是咬着牙扒拉开腰上的手，然后迅速挪到旁边的位置。

脸埋在枕头里，暂时拒绝跟江熠眼神交流。

“我都18岁了。”成年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江熠看他一副鸵鸟姿态，笑着嗯了一声，视线有意无意地朝他身下扫了一眼：“那你真厉害。”

陆言初：“……”

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第一次梦遗，早上醒来后也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半晌不吭声。江熠忍着笑逗他，他沉默地缩进被子里，团成一团，江熠叹了口气，撩开被角一看，弟弟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江熠立刻心疼地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我们言言是真的长大了。跟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洗澡的时候你不是总喜欢摸……”

“哥！”哪有他这么哄人的？陆言初恼羞成怒，两腿蹬掉被子，鼓着张脸白了江熠一眼，“你别说话了。”

从那天开始，他不再和江熠一起洗澡，洗完澡出来也会规规矩矩穿好睡衣，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穿一件平角裤在江熠跟前乱晃，睡觉的时候也突然变得矜持起来，还总拿后背对着人。

但他没能矜持太久，因为一觉醒来他不是像八爪鱼一样趴在江熠身上，就是被江熠搂在怀里。

没心没肺的少年突然之间就变得扭捏，在路上被哥哥牵一下手，莫名其妙会觉得很不自在。可他们从小就是这样相处的呀。陆言初苦恼。

“哥，下个月我就要中考了。”他试着挣开被牵住的手，没什么底气地一再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

才刚过完15岁的生日，却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江熠无奈地看着他笑，顺着他松开手，等到了下一个路口，换成去拽他的手腕。

陆言初嘟了嘟嘴，却没再挣脱。

江熠一脸笑意地进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陆言初已经冷静下来，换上了昨天那身衣服，又恢复了平时的酷哥模样。

只是酷哥头发还没扎，乱蓬蓬的，应该是刚才脱衣服太着急了。

江熠经过他旁边时，顺手在他头顶撸了一下，继而弯腰从两个枕头中间找到那根黑色皮筋，递给他。

陆言初伸手要拿，江熠却勾着皮筋往回一缩。

“我帮你扎？”

陆言初犹豫了一秒，点头说好，然后被江熠轻推着肩膀进了卫生间。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盥洗台前，陆言初刷牙，江熠双手拢到他脑后给他扎头发。

许思凡打着哈欠摸过来，倚在门框上看了他们一会儿：“……哈喽，看得到我吗？”

“有事？”

这话问得还真是稀罕。许少爷丢了个白眼过去：“我来厕所吃饭？”

陆言初嘴里的泡沫差点吞咽下去，他低头咳了咳，听到他哥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啧，那您口味还真别致。”

“我要尿尿！”许思凡咬牙。

陆言初兜着水胡乱洗了把脸，就拽着江熠出去，给少爷腾位置。

收拾好出门已经是中午11点20分，大家都饿得不行，在附近随便找了家中餐厅吃饭。说好的汤包，只能留着下次再吃。

圣诞节那天，陆言初又收到了好多女生送的巧克力，有的是趁他下课去厕所偷偷塞他桌肚里，胆子大一点的，直接在他去食堂的路上堵人，超大声喊他的名字，说自己很喜欢他。

陆言初蹙着眉头，假装没听见，想直接绕过去。

女生一面觉得他好冷漠，一面又觉得他简直酷得不行。

“这家手工巧克力特别好吃，我特意托我爸爸从国外寄回来的。”她拎着个粉色爱心的纸袋，小跑追上陆言初，表情有些可怜，“你就收下吧好不好？就当做是一份普通的圣诞礼物。”

“谢谢……”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女生瞅准时机将纸袋往他怀里一塞，笑着跑了。跑出几步远，又回头，笑嘻嘻地冲他挥手。

最后，这堆烫手的巧克力依旧是打包转送许思凡。

“虽然我爱吃甜食，但说实话啊，这一年又一年的，我都要被你俩搞出ptsd了。”

“注意措辞啊。”

许思凡怒塞一口巧克力，踹了江熠一脚，才刚低头喝了口排骨汤，余光瞟到陆言初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条德芙黑巧，摆到江熠的餐盘里。

“小熠哥哥，圣诞快乐。”他有意强调，“这是我送的。”

“花这冤枉钱干嘛？小言初，你哥收到的巧克力都够他吃到明年的圣诞节了。”

陆言初笑了笑，没搭理他。

江熠把巧克力收进上衣口袋，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陆言初盘子里，歪头看他：“跨年夜想去哪里玩儿？蓝色港湾？石景山？”

江熠提了好几个跨年夜热门选项，陆言初说他都可以。他说的是实话，去哪里跨年不重要。

许思凡还挺想去环球影城看烟火，不过去年跨年夜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一双AJ被人踩得面目全非，退场时人多到恐怖，他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还差点跟对方的男朋友打起来。

“要不今年去石景山吧，人应该没那么夸张。”

江熠仍然望着陆言初，看着他点头说好，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这几天傅明庭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群里也很少见他冒泡，许思凡那晚在群里@他，第二天睡醒才看到他老人家回复，后面几天就很懂事没再去骚扰他。

所以这会儿收到人家私发来的消息，居然还有些受宠若惊。

【庭哥：早上好思凡，东门那边有家早餐店生意很好，他家的汤包一绝，今天可以陪你一起去吃。我记得你上午前两节没课。】

他原本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看到汤包瞬间来劲了。

【思凡：我现在起床，八点东门见！】

【思凡：庭哥你太好了[流泪]】

隔着屏幕傅明庭都能想象到那边急吼吼的样子，他摇头笑了笑，又回了一句“慢慢来不着急”，然后关掉笔记本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见他要出门，室友趴在床边打哈欠：“补个觉吧哥，我看着都替你累。”

傅明庭站在穿衣镜前，将毛衣领口拉到两边对称：“先去补个约定，回来再补觉。”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达，许思凡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接过傅明庭递来的纸巾擦了擦。

早餐店离得不远，边走边聊，五分钟就到了。这个点来吃早餐的学生不少，视线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空位，傅明庭便让许思凡先坐，自己过去收银台点单。

许思凡看了看坐他对面的大哥，再看了看他碗里还剩一大半的汤粉，这人偏偏还在悠哉悠哉刷手机，真要等他吃完，自己的汤包都凉了。

想了想还是起身去找傅明庭，让老板分开打包，他们就蹲在人来人往的早餐店门口，吃许思凡念叨了好多天的汤包。

这是12月的最后一天，连日阴沉的天色终于挣出一缕阳光，西北风刮过脸颊似乎也没往常那样冷。

傅明庭插好吸管，把热豆浆送到许思凡手中：“捂着，暖暖手。”

许思凡刚夹起一个汤包，一边伸手去接，一边张嘴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看着汁水飞溅到傅明庭的手背上。

救命！

“对不起对不起！”他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扔下筷子就去握傅明庭的手，另一只手则急忙去掏纸巾，低头时能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耳廓。

傅明庭反倒安慰他：“没事儿，又不是开水，没有烫到。”

许思凡捏着纸巾擦了好几遍，傅明庭怕他尴尬，有意笑着缓解气氛：“嗯可以了。再擦下去都要破皮了。”

许思凡果然被他逗笑，停下擦手的动作，将用过的纸巾捏成团，扬手一扔，稳稳落进斜前方的垃圾桶。

“哎庭哥，找个机会一起打球啊。”

傅明庭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看他捧着豆浆吸了一大口，嘴角勾了一下：“好。”

吃饱喝足了，人就容易犯懒。回学校的路上，许思凡挨着傅明庭的胳膊，慢悠悠地往前走。

“庭哥，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这么明显吗？”他没说自己一夜没睡。

其实也不算特别明显，但他就是看出来了。许思凡踢走挡在脚边的小石子，又偏过脸看了一眼傅明庭，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傅明庭猜想他接下来应该会说“你是真把自己当超人了啊？赶紧回宿舍补觉吧”。

下一秒就听身边人幽幽叹气：“晚上还要一起出去跨年呢，庭哥你有时间的吧？”

江熠过生日那天大家就在聊跨年夜去哪里玩儿，当时傅明庭说的是自己会尽量腾时间，后面几天他又忙得像个陀螺，许思凡也没机会当面问他。

“嗯，我现在回去补个觉，晚上跟你们一起跨年。”手头紧急的工作昨晚都熬夜处理好了。今夜他是自由的。

许思凡听完眼睛都亮了，傻里傻气地拍了拍巴掌，笑得很开心：“太好了！今晚我们彻夜狂欢，不醉不归！”

他笑起来有种少年的纯真，会让身边的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

冬日的太阳像是被罩在玻璃盒子里的向日葵，不会过分热烈，但它就在那里，自有一份独特的生机。

旁边有骑着单车的学生经过，风风火火的，傅明庭及时揽住他的肩，带着他往自己这边避开。

许思凡突然想起来还有随堂作业没写完，他猛地一拍大腿，骂了一句，抬脚就往前跑，跑了两步后转身过来，眼睛望着傅明庭，倒退着走。

“庭哥，我先回去写作业，晚点见啊。”

“晚点见。”陆言初回完消息，又习惯性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对面很快发了个“OK”的小表情，他对着屏幕轻笑了一声，便退出聊天框，将手机揣回兜里，抱着书小跑进了图书馆。

他做每一件事都很专注，会自动屏蔽周围一切无关紧要的人，包括时不时从他桌子旁边经过的脚步声，和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打量目光。

6点闹钟准时提醒，陆言初恰好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他收拾好东西下楼，又收到江熠的新消息，说今晚大降温，让他换上羽绒服。

许思凡按捺不住在群里狂刷屏，他已经提前在东门等着集合，还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排着队的烤红薯摊，另一张是好几个人的合影，有男有女，齐齐对着镜头比耶。

陆言初一眼就看到了罗倚声。

她站在最左边的位置，只有半张脸入镜。潇潇紧挨着她，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歪头笑着，风吹起两人披散的长发，有种生动的美。

许思凡很热心地在群里问：【吃烤红薯吗？】

【J：我们这边要一个。】

【Fan：庭哥？@ting】

“我不用。刚喝了杯咖啡，胃里还没消化。”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许思凡停下敲键盘的手指，循声抬头。

傅明庭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穿一件黑色冲锋衣，下身是同色系的运动裤和运动鞋，一个银灰色的Adidas斜挎包随意挂在左肩。

印象里商务精英范儿拿捏得稳稳的人，陡然换了个运动风，让他一下子看呆了。

“诶小伙子！你要买几个？”

连着喊了两遍，许思凡才回过神来。刚才点好的人数他忘了，只能故作镇定地报了个数字：“8个，谢谢你嘞。”

“叔，我们买5个够了。”潇潇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佩服他的金鱼记忆，“刚才可是你亲自点的数，想什么呢？”

许思凡拿手机扫码，笑了笑：“还能想什么，想跨年狂欢夜啊。”

五分钟后，江熠和陆言初一同出现。陆言初从许思凡手里领了一个烤红薯，掰开两半，江熠自觉领走一半。

许思凡有样学样，也掰了一半给傅明庭。

“庭哥，你尝尝这个红薯，特别甜、特别香。”

“好。”他似乎很难真正拒绝许思凡。

潇潇不饿，纯粹就是嘴馋，晚餐定好了去吃羊蝎子火锅，她还得留着肚子，于是和罗倚声一人分吃一半烤红薯。

“哎，你们这儿成双成对的，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吧。”

“哈哈哈哈。”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地铁站。车厢里人很多，他们险些没挤上去。

江熠握着陆言初的手腕站稳，两张脸挨得很近，陆言初屏住呼吸，眼睛盯着他右眼角下的一颗小痣出神。很快列车到了中关村站，着急下地铁的乘客撞到了陆言初的胳膊，他眨了眨眼，视线飘来飘去，最后定在江熠上下滑动的喉结。

地铁转了三趟，每次换乘的人只多不少。陆言初和许思凡被人挤到车厢连接处，一对小情侣在他俩眼皮子底下腻歪，亲一亲、蹭一蹭、抱一抱，许思凡无语皱眉，感觉自己都要长针眼了。

“操！我是真的服了！”一出车厢门他就开始狂吐槽，“公共场合啊拜托，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收敛一点吗？我去，那两张嘴跟吸盘似的，旁边一小孩儿眼睛都看呆了。”

大家都在笑，江熠逗他：“那小孩儿就是你吧？”

许思凡：“……”

他瞪着眼不说话了，傅明庭侧过身子，让他先上扶手电梯，一只手虚虚挡住他后面拥挤的人流。

吃完饭出来，几个女生结伴去买奶茶，男生们就在园区门口瞎转悠，许思凡想看打铁花好久了，他看过朋友圈里别人发的照片和小视频，太美了。

陆言初抬头望了望远处：“那我们得早点过去，人太多了，挡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许思凡双手握拳：“是啊。这么多人奶茶店排队至少一小时起步。”

“先过去吧，我在群里发个消息说一声。”

许思凡一秒都等不及，十分顺手地拽住傅明庭往人群里走。江熠发了个消息，一抬头旁边的陆言初不见了，是跟着他们先过去了吗？

他皱眉攥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视线仔细扫过人群中每一个背影相似的男孩，呼吸沉了沉。

也是急糊涂了，居然忘了手机就拿在手上，江熠吐了口气，低头就要拨电话，耳边突然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四周的喧闹也压不住他嗓音里的笑意。

“哥，给你买的。”陆言初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直接送到江熠嘴边，看着他张嘴咬下裹着糖浆的草莓。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融化。

“甜不甜？老板说不好吃可以找他赔钱。”

江熠笑了一声，点头道：“很甜。”他从陆言初手里抽走糖葫芦，一起过去看打铁花表演。

许思凡眼尖看到他们，一把抢走江熠护在手里的糖葫芦，还大言不惭表示知道他不爱吃甜食，自己很乐意代劳。

之前说好了要帮他拍照的陆言初，突然罢工，这份好差事就轮到了傅明庭头上。

许思凡看个打铁花嘴巴也没闲着，完全是行走的超大号弹幕，人群里几个博主举着自拍杆正在直播，许思凡吱哇乱叫的声音全都被收录进去。

直播间弹幕滚动飞快，齐刷刷地说：这个画外音真的好吵！

女博主悄悄移动镜头，画面里映出许思凡的侧脸，弹幕刷得更疯。

【我操，好帅的小哥哥！！！】

【后面举着手机给他拍照的那个，笑得好温柔啊啊啊啊！】

【看个打铁花都能嗑到，我又幸福了呜呜～】

【花花可以把镜头再往右边移一点吗？真是越看越眼熟！】

【我也看着眼熟！等等！是不是隔壁学校的？】

【寸头这么帅的还能有谁！可不就是江熠，我男神啊啊啊！】

【江熠旁边的都不用猜了[偷笑]】

【他们四个站一起太养眼啦！！！】

园区内灯光璀璨，火树银花，欢声笑语不断。灯光秀将热闹的气氛推到顶点，尖叫和呐喊声潮水般涌来，又被夜风吹向远方。

所有人都仰着头，一双双眼睛被璀璨夺目的灯火点亮，小朋友们嬉戏玩闹穿梭其中，欢笑声乘着音符飞跃夜空。

陆言初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转过脸，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江熠。

人潮汹涌，我望向你。

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两年前。和今天一样的跨年夜，还有身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