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养的是反派 第10章 豆沙春卷

一碗热腾腾的酸汤鱼片下肚，林婉晴苍白的小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暖和过来。

她捧着空碗，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碗沿，不敢看沈梦瑶，更不敢看一直紧紧挨着沈老师、眼神里带着明显戒备的沈知意。

小小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吃饱了吗？婉晴。”沈梦瑶柔声问，接过空碗。

林婉晴怯生生地点点头，声音细弱：“吃饱了……谢谢沈老师。”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下门口，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显然对回家充满恐惧。

沈梦瑶看在眼里，心中叹息。她知道，直接把孩子送回去，面对盛怒未消的林母，恐怕又是一场风波，甚至可能让林婉晴再次逃跑。

她想了想，对林婉晴说：“婉晴，你先坐一会儿，老师去跟你妈妈谈谈，让她别生气，好不好？”

林婉晴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拼命摇头，小手抓住沈梦瑶的衣角：“沈老师……别……别让我回去……妈妈会打我的……”

白天的经历和长久以来的恐惧让她对回家抗拒到了极点。

沈梦瑶的心揪紧了。

她拍拍林婉晴的手背：“别怕，老师只是去说说，不会让她打你的。老师保证。”

她又看向紧紧靠着自己的女儿，“知意，你陪婉晴姐姐坐一会儿，妈妈马上就回来。”

沈知意的小嘴立刻撅了起来，眼里满是委屈和不情愿，但她看到妈妈严肃的眼神，还是极不情愿地、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手却把妈妈的衣角抓得更紧了。

沈梦瑶安抚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起身走出家门。她来到三楼，敲响了林家的门。

门猛地被拉开，林母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余怒未消：“沈老师？那死丫头呢？”语气毫不客气。

“林大姐，”沈梦瑶尽量让自己的平和，隐忍着，

“婉晴在我那儿，刚吃了点东西，暖和过来了。孩子吓坏了，我看今天也晚了，就让她在我那儿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什么？在你那儿睡？”

林母嗓门立刻拔高了，“那怎么行！这死丫头无法无天了！还敢不回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说着就要往楼下冲。

沈梦瑶侧身拦住她，语气严肃起来：

“林大姐！你冷静点！孩子今天受了惊吓，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再打骂，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就晚了！我是不能眼看着不管。今晚就让她在我那儿睡，有什么事明天孩子情绪稳定了再说！”

沈梦瑶毕竟是老师，再加上近期口碑好了不少。

林母被她镇住，又看看周围几家闻声开条门缝看热闹的邻居，脸上挂不住，悻悻地嘟囔：“行行行，你是老师，你说了算！反正这赔钱货我也不想管了！有本事别回来！”说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沈梦瑶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摇头。回到二楼自家门口，她深吸口气，才推门进去。

屋里，两个女孩的情形让她微微一愣。

沈知意并没有“陪”林婉晴，而是抱着自己的旧布娃娃，远远地坐在床沿，鼓着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林婉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领地被侵犯的不安。

而林婉晴则缩在椅子上，头埋得低低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被沈知意看得浑身不自在，像只误入别人巢穴的惊弓之鸟。

看到妈妈回来，沈知意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把小脸埋进去，闷闷地叫了一声：“妈妈……”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沈梦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女儿这是吃醋了，缺乏安全感的她，无法容忍妈妈对别的孩子，尤其是这样一个“麻烦”的孩子付出关心。

她弯腰抱起女儿，对林婉晴温和地说：“婉晴，跟你妈妈说好了，今晚你就在老师这里睡，别害怕。”

林婉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带着感激和后怕：“真……真的吗？谢谢沈老师！”

住宿问题解决了，但新的问题来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

沈梦瑶看了看局促不安的林婉晴，又看了看紧紧搂着自己脖子、明显排斥外人的女儿，想了想，说：“今晚婉晴睡床上，知意和妈妈打地铺，好不好？”

“不好！”

沈知意立刻尖叫着反对，把小脸埋得更深，“我不要！那是我的床！妈妈是我的！”她的反应异常激烈，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恐慌。

林婉晴吓得往后缩了缩，连忙摆手：“不……不用的，沈老师，我……我睡地上就行……”

“不行，地上凉。”沈梦瑶断然拒绝，她抱着女儿，耐心地安抚。

“知意乖，婉晴姐姐是客人，而且今天受了惊吓，我们是小主人，要照顾客人，对不对？妈妈保证，只睡一晚，明天婉晴姐姐就回家了。好不好？”

沈知意只是拼命摇头，眼泪汪汪，根本听不进道理。最后，沈梦瑶只好折中，将床上的被褥铺开，让两个女孩睡在两头，自己睡在中间隔开。

即使这样，沈知意也紧紧贴着妈妈，背对着林婉晴，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一夜，对于三个来说，都异常漫长。沈梦瑶夹在中间，既要安抚身边女儿时不时因委屈而发出的抽噎，又要留意另一头那个因陌生环境和内心恐惧而久久无法入睡、身体僵硬的学生。

她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学。

天刚蒙蒙亮，沈梦瑶就轻手轻脚地起床，准备做早饭，也希望能用食物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她看着家里所剩无几的食材，有些发愁。最后，她找出一点面粉，和成柔软的面团醒着。又找出一点点之前买的红豆沙，加了些白糖搅匀。

将面团擀成薄薄的大面皮，均匀地抹上一层豆沙，然后小心地卷起来，切成小段，再将每段扭成麻花状。

这是她能想到的，用有限材料做出的最像点心的东西：豆沙扭扭卷。

平底锅刷薄薄一层油，将扭扭卷生坯放进去，小火慢煎。很快，面皮的焦香混合着豆沙的甜香就弥漫开来。

煎到两面金黄酥脆，内里的豆沙受热融化，甜腻的气息更加诱人。

她又煮了一锅稀薄的米粥。

早餐端上桌，金灿灿、胖乎乎的豆沙扭扭卷看起来十分可口。沈知意坐在妈妈身边，眼睛盯着盘子，但依旧绷着小脸。

林婉晴则怯生生地坐在对面，不敢动筷子。

“来，吃早饭吧。”沈梦瑶给每人夹了一个扭扭卷，“婉晴，别客气，快吃。”

林婉晴小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拿起还烫手的扭扭卷，吹了吹，咬了一小口。

外皮酥脆，内馅甜软，好吃的味道让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小口小口地吃着，带着寄人篱下的惶恐。

沈梦瑶也给女儿夹了一个：“知意，尝尝妈妈做的豆沙卷。”

沈知意看着那个金黄的卷子，又看看对面吃得小心翼翼的“外人”，突然伸手，一把将妈妈夹给她的豆沙卷打掉在地上！

“我不吃！我不要她在我家！”

她尖叫着，积压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眼泪汹涌而出，“让她走！回她自己家去！妈妈是我一个人的！”

空气瞬间凝固。

林婉晴吓得脸色煞白，手里的半截豆沙卷掉在桌上，她不知所措，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沈知意！”

沈梦瑶又惊又怒，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她没想到女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她一把拉过女儿，看着她哭花的小脸，既心疼又生气：“你怎么能这样！妈妈是怎么教你的？要有礼貌！婉晴姐姐是客人，而且她遇到困难了，我们要帮助她！你把东西扔在地上还对姐姐大喊大叫，太不懂事了！”

这是沈梦瑶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沈知意说话。她很清楚女儿的敏感，但原则性问题不能纵容，尤其是这种排外和自私的苗头，必须纠正。

沈知意被妈妈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剧烈的抽噎，她看着妈妈生气的脸，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淹没了她。

妈妈为了别人凶她！妈妈果然不是真的爱她！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

她猛地挣脱妈妈的手，哭着跑进房间，从床底下拖出自己那个旧旧的小书包——那是妈妈以前不要了丢给她的。

沈知意胡乱地把妈妈最近给她买的彩笔、新本子，还有那本破旧的图画书，一股脑地塞进书包。

然后抱着书包，缩在床脚最阴暗的角落里，无声地流泪，身体因哭泣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沈梦瑶看着女儿跑开的背影和地上狼藉的豆沙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对吓坏了的林婉晴说：

“婉晴，对不起，妹妹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快吃吧，吃完老师送你回去。”

林婉晴哪里还吃得下，只是低着头默默流泪。

沈梦瑶匆匆收拾了一下，安抚了林婉晴几句，将她送回了三楼林家。

意料之中地，迎接林婉晴的是林母的一顿数落和白眼，但或许是碍于沈梦瑶在场，并没有立刻动手。

沈梦瑶又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孩子要耐心教”之类的话，才心情沉重地回到二楼。

家里一片寂静。沈梦瑶走到里屋，看到女儿缩在床脚，抱着那个破书包，哭得快要喘不上气，小身子一抖一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心疼。

沈梦瑶的心瞬间软了，怒气被铺天盖地的心疼取代。她刚才的严厉，触碰到了女儿最脆弱、最缺乏安全感的神经。

对于沈知意来说，“分享妈妈”是一件极其困难甚至可怕的事情，她的过激反应，根源在于深植心底的、对被抛弃的恐惧。

她没有立刻过去抱她，而是先去拧了个热毛巾，然后才慢慢走到床边，蹲下身，与女儿平视。

“知意，”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带着一丝疲惫和心疼，“妈妈刚才声音太大了，吓到你了，妈妈跟你道歉。”

沈知意只是哭，不抬头。

沈梦瑶轻轻伸出手，想碰碰她，沈知意猛地一抖，往后缩了缩。

沈梦瑶的手停在半空，心里更难受了。

她耐心地、轻声说：“知意，妈妈知道你害怕。害怕妈妈喜欢别的小朋友，就不喜欢你了，对不对？”

沈知意的哭声顿了一下。

“妈妈告诉你，不会的。”

沈梦瑶的语气无比认真和坚定，“妈妈爱你，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就是知意。”

“可是……”沈知意终于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哽咽着说，“你……你让她睡我的床……还……还凶我……”

“妈妈让婉晴姐姐住下，是因为她妈妈要打她，她很害怕，没有地方去。老师帮助遇到困难的学生，是妈妈的责任。就像妈妈爱护知意一样。”

沈梦瑶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话解释，“妈妈凶你，不是不爱你，是因为你做了错事。扔食物是不对的，对客人不礼貌也是不对的。妈妈希望知意成为好孩子，所以才指出你的错误。这和妈妈爱不爱你，是两回事。”

她拿起热毛巾，轻轻地给女儿擦脸：“你看，妈**评了你，但妈妈还在这里，还在给你擦脸，还在跟你说话。妈妈不会因为你犯错了就不要你。妈妈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

沈知意抽噎着，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

沈梦瑶将她连人带书包一起抱起来，坐到床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就算批评你，也不会少爱你一分。你是妈妈独一无二的宝贝。”

沈知意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里，听着妈妈温柔而坚定的保证，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妈妈关于“责任”和“爱”可以并存的复杂道理，但妈妈此刻的拥抱和承诺，让她冰冷的心一点点回暖。

她用力地点点头，把小脸埋在妈妈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妈妈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那……那拉钩……”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伸出小手指。

沈梦瑶笑了，眼眶也有些湿润，她伸出小手指，郑重地和她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妈妈永远最爱沈知意。”

安抚好女儿，沈梦瑶看着地上那个被沈知意慌乱中塞满东西的破旧书包，心里一动。她拿起书包，发现里面除了彩笔本子，还有几张沈知意平时画的画，皱巴巴地团在一起。

她小心地展开一张，上面画着三个手牵手的小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站在房子前面。

虽然笔触稚嫩，但那份对“家”和“陪伴”的渴望，却清晰可见。

沈梦瑶小心地将画抚平，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救赎之路，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曲折。

她不仅要治愈女儿内心的创伤，还要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平衡她因极度缺爱而产生的强烈占有欲。

而外界的环境，如林婉晴这样的案例，又不断提醒着她肩上作为教师的责任。

她将女儿的画仔细收好，决定找个时间好好装裱起来。然后，她开始收拾狼藉的桌面和地面。

那个被打落的豆沙卷，已经凉透，沾满了灰尘。沈梦瑶捡起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教育的尺度，母爱的平衡，在这个资源匮乏、观念落后的小县城里，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

而紧紧依偎着她的沈知意，在妈妈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承诺中，暂时获得了安全感。

但“林婉晴”这个名字和妈妈为了她而凶自己的这件事，却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她敏感的心底。

沈知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表现得更可怜、更无助，或许能获得妈妈更多的关注和温柔。

妈妈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她必须牢牢抓住，用任何可能的方式。

沈知意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妈妈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