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茶馆里,三日的戏曲咿咿呀呀,故事里的天作之合终得圆满。
蝴蝶翘着腿,轻哼着曲调,却忍不住还是会去想,有没有一个人是为我而来的呢?
这世上这么多爱情故事,有没有哪一个,是属于我的?
从前都怎么没听说过太子的传言,这两日却是听到了好多,太子许安,温文尔雅,有礼有节,从没有纳妾或是逛青楼的花边新闻。
“我在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书生,还被求亲了。”蝴蝶坐在有缘茶馆的二楼包厢里,对着边上的杭杭和倚瑟表达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非常的,神奇的,戏剧化的,简直像做梦一样,我这辈子的第一朵桃花啊。”蝴蝶像是想现场表演打滚儿,张牙舞爪的。
“沐清没和你一起过来吗?”杭杭却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他找他师父师姐了,怎么了?”
“就是可能沐清在的话,你就遇不上这场桃花了。”
啊咧,蝴蝶一下没听懂。
“那你喜欢他吗?”倚瑟拉回了话题,挑眉看她。
蝴蝶仿佛又听到了那一路的马蹄,闻到了杏花树下的桂花酒香,以及寺庙里那一双湿漉漉的眼,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跃了起来,“可是,话本子上说,爱上一个人,是会为了他放弃一切的。”蝴蝶低下头又抬起头,“我不愿意为了他留在京城,所以,我不喜欢他。”
茶馆馆主晓霜推门而入,“喜欢可没这么多讲究。”
“是啊,”倚瑟也看着她,“我就是问你,你心动了吗?”
“可我总不能这辈子困在后院吧。”蝴蝶撇了撇嘴角,神色中有些失落和怅然,却又被很快地掩盖掉,催促着各位,“有缘无分嘛。好啦好啦,快看戏。”
三月初八,戏曲散场,蝴蝶问倚瑟“你们要去哪”
“我们打算去江城,想去见识见识江城少城主林喻和唐家二公子唐则隅。关于他们两谁能在下一届武林大会夺得魁首,登上城主之位的赌局都有上万人押注了。蝴蝶你认识他们不?你猜,谁会赢?”
“嗯嗯,都是朋友。我还认识唐则隅的妹妹唐则霖,我见她的时候会带上两只竹蜻蜓。”
“那林喻和唐则隅,谁会赢?”
“如果是他们两,谁赢都没关系。”蝴蝶笑,因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吖。
“你呢,蝴蝶,你去哪?和我们一起吗?”
“今年冬天一直在煜城,我想在京城再待会吧,等师兄的事情结束了,他会来寻我的”
“好咧,小蝴蝶,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蝴蝶挥别了她的朋友们,孤身回到热闹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背影在灯火下摇曳,独留自己形单影只,几分孤寂。
‘回家去咯。回家去,陪陪爹爹。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来寻我。
神明为爱坠下神坛,恶魔为爱重返人间,为一人,杀千万人,为一人,爱千万人。可这世上的爱是否真有这么大的魔力,直叫人醉生梦死,肝肠寸断。
有没有哪位神明,是为我下凡?’
女孩摇摇头,今日的戏曲醉人,摇拽着心神在梦境里舞蹈,直叫人摸不着南北,她只好沿着小道慢慢往回走。
“救命——”夜空中响起凄凉的女声。
女孩神色一紧,冲过去看,一个华服纨绔,带着一群侍卫,在夜色下将一个梨花带雨的姑娘堵在角落。
‘嘿,撞我剑上了’蝴蝶拔出问心剑就冲了上去,“放开那个姑娘”。
纨绔回头看他,灰脸黑衣高束发,干净简单利落的劲装,配一柄好剑,一眼就是个江湖侠客。“哪来的野猴子,也敢管小爷我的事。”
“路遇不公,谁都能管。”
“小妮子欲拒还迎的小情趣罢了。”纨绔捏住了姑娘的下巴。而姑娘蓄满泪水的双眼注视着蝴蝶,喉咙里轻轻地溢出一声委屈,“我没有”。
“别为了自己的私欲随意曲解姑娘的意愿。”蝴蝶一挑剑,冲入人群中,这些侍卫功夫挺高,各个都是练家子,不像一般护卫,倒像是府兵。蝴蝶挑剑,划圈,纷繁复杂的招式之间,偷着将那姑娘拽出了包围圈,“姑娘你先走。”
“那公子呢?公子可有危险?”
“快走,我自有退路”蝴蝶喊了一声,一剑挡住了想去追捕的侍卫。
姑娘见状,也不多留,深鞠一躬,便嗪满了泪水地跑开了。
这些侍卫功夫不弱,又轮番上阵,数十个回合下来,蝴蝶便有些躲闪不及,挨上了几闷棍,嘶——下手真狠啊。‘不知那姑娘走了多远,这西面高墙,像是富贵人家的府邸,一会可借着树势进去躲躲,想来能绕开这群侍卫’。
蝴蝶且战且退,冷不防的,空中射来几箭,直冲她而来。‘怕是得流点血了。’
“砰——”身后飞来一棍将箭矢挑落。
蝴蝶讶异转头,只见少年朝他一笑。带了面罩,却遮不住那双含情的眼眸。
是平安。
她有些愣神。
“小心”平安朝她一喝,拾起一根棍便帮她击散了那些个侍卫。
蝴蝶赶紧回神,手持问心剑投入战斗。
“又一个江湖客。”远处的纨绔看这蒙面侠客加入了战局,自然地以为这是两个相识的江湖客,‘哪来那么多多管闲事的江湖客,这京城可轮不到他们撒泼’纨绔轻蔑地笑了。可过了一会,他笑不出来了。那两个江湖客相互掩护,相互帮衬,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只好先行偷溜走。
蝴蝶同许安两人,绕开一地的‘哼哼唧唧’,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月下相对,寂静无言。
好巧啊,女孩悻悻地低下头,数日不见,却恍若隔世。
“好久不见。”终是少年先开了口,“戏唱完了吗?”。
——他是特地到有缘茶馆附近,来见我的吗?“你怎么认出我的?”女孩的易容术高明,早已与原先模样相去甚远。
“眼睛。你救那个姑娘,就像当时救我一样,眼睛里满满的光。何况这京城,落井下石比拔刀相助更常见。”少年笑了。
“江湖人怎能见死不救?”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戴着面具的少年轻轻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对女孩的回应抱有无限期待。
“眼睛。”女孩轻轻地回了一声,你的眼睛里像是藏了岩浆,险些将我烧灼。
“巧了不是,”少年笑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说明咱俩都有敲窗识人的本事。”而后看向她的腿,那里被闷棍砸到过,“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女孩躲闪了一下。心脏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在逃避,在抗拒,却又在摇摆不定。
道不同不相为谋,别靠近太子,别为他动心,别做金丝雀不得自由。
——可人心,血肉长,如何能对捧到面前的一腔真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冷漠泼热血。
少年收回了手,受伤似的恹下了脑袋,“怎么,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吗?”他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打击到了那样,笑的那样的凄凉,“我没有朋友。你是我,你是唯一一个不看我太子身份就肯帮助我的人,我就你一个朋友”。
空气宁静了半晌,少年叹了一口气,“哎,算了,”而后他默默地转身,孤零零的背影被斜斜的灯光拉得细长。一个干净的少年郎,却像是一只无家可归被人拒之门外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