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续梦 第3章 第 3 章

且说在贾府里做事的那几个小厮，各个都是老实和守规矩的，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那个叫潘多齐的小子，他的鬼点子最多。这个多齐平时做事情倒是用心的，而且他的头脑也比较灵活，为人处事能说会道，但他的小聪明有时也会用错了地方。潘多齐没事儿闲着，他总是爱琢磨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如果他的手里有了几个闲钱，他便浑身都感到不自在，他不是找个机会遛出去吃酒，就是去和别人赌钱。什么时候多齐把自己手里的那点钱全都折腾光了，他才会消停下来。

昨天下午，宝钗给家里的几个用人发了月钱。潘多齐掂量着自己手里的那几吊子月钱，便开始动起了小心思，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些日子我整日在贾府里当差，大门不出二门没进，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没有意思。现在我手里有了些钱，应该想个法子出去乐一乐才好呢。

今儿早晨多齐一起来，他便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他把那个叫李胜的小厮叫到了一旁，二人小声地嘀咕了好一会。随后，他们一起去找阿福告了假，多奇说：“李胜的肚子痛了半个晚上，他这样一直挺着也不是个事儿呢。不如我陪着他去药铺里买点药吃，我们去去就回来。”

阿福听了便回道：“这样使得。你们二人买好了药，便早些回来，看府里有事找不到人。”

多齐笑道：“头儿只管放心吧，我们会快去快回的。”

多奇和李胜结伴溜出了大门后，他们并没有去药铺里抓药，而是合计着去哪里乐一乐。多齐问李胜道：“胜子，我们出来一次不容易，赶巧手里还有几个钱，我们应该找个好玩的地方，乐一乐才好呢。”

李胜回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可说不准哪里有好玩的，你比我的见识广，你想往哪里去，我只管跟着走就是了。”

多齐想了想说道：“好吧，今天我领你去一个极好玩的地方，你以前必是没有去过的。等会儿我们到了那里，我保你会开心的。”

多齐一边说着，他便领着李胜朝前门外南里的一个小胡同里走来。他们走了好一会，李胜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可是个什么怪地方？尽是拐弯抹角的小道。”

多齐笑道：“你现在也不必多问，等一会儿我们到了那里，你自会知道了。今儿我保你会玩得开心，也叫你开开眼界。”

李胜道：“要叫我猜呢，这里不是个说书唱戏的地方，便是有人玩杂耍或是干些变戏法的勾当？”

多奇诡秘地一笑，说道：“都不是，你一准是猜不中的。我来问你：如果那里有位漂亮的姑娘陪着你说话可不好吗？”

李胜听了欢喜道：“那敢自好，想必那里是个极有趣儿的地方，我们快些走吧。”

多奇思忖了一会儿又说：“咱们俩手里没有钱玩不起大的。我们去那儿丢下几吊子钱，叫姑娘给咱们装一个干湿，然后美人自会陪着我们闲坐一会儿。几个人只管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一会子闲话，乐一乐不好吗，我看今儿也只能是这么着了。我猜想你以前必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会儿我们到了那里你只管听我的，我保你会开心的。”多齐十分得意地说了好一会。

李胜听完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叫个装干湿？”

多齐笑道：“你连这个都不懂么？你到这种地方来玩，花上几吊子钱坐一会，这里的姑娘便会陪着你聊天和说笑。大家在一起干坐着说话怪没意思的，姑娘会拿出一碟子水果和一碟子瓜子来待客，这就是装干湿了，怎么样，这很不错吧。”

李胜回道：“嗯，现在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玩，心里头感觉着挺有趣的，只是我现在多少有些紧张呢。”

潘多奇戏道：“这里的漂亮姑娘又不吃人，你紧张个什么呢。我保你来过这一次，以后还想着要再来呢。”

二人一边说着话，就来到了小胡同里。多齐领着李胜胡乱地转悠了好一会，最后他们进了一家叫《汇春院》的风月小店，这是一家南方人开的生意。二人进了门来，多齐先和院子里的一个女子说了几句话，随后那女子便把他们领到了房子左面的一个房间里。屋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见了，立马嘻笑着走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和让座。

这位女子看上去能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的名字叫春兰，人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一听就是个南方人。她端过来两盘事先装好的干湿放在了桌子上，多奇又要了一壶暖酒，几个人坐在那里一边说笑着，一边吃东西。

多奇笑道：“我的这个朋友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玩，他现在多少有些害羞呢，春兰姑娘要照顾得周到些才好呢。”

春兰用眼睛瞟了一眼李胜笑道：“嗯，他还是个小帅哥儿呢，不碍事的，再坐一会我们便熟悉了。”

春兰见李胜坐在那里不言语，又说道：“这位小兄弟以后得闲了只管过来玩，你春兰姐必会好好关照你的。”她一边说着，顺手拿起两瓣桔子往李胜的嘴里放。

李胜点了一下头，立马就红了脸，他偷眼瞧过去，只见那春兰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甚是端正，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几个人嬉笑着说了好一会儿闲话，又吃干了那壶酒。这时春兰站起身来，又给他们俩演唱了一段曲子。

多齐见大家已经坐了好一会，已到了该见好就收的时候了。一会别回去晚了，惹阿福不高兴可就没意思了，于是他和李胜便起身告辞了。春兰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处，她微笑着说道：“两位帅哥儿改日再过来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多齐嘻笑着回道：“不出几日，我必再过来看你。”

多齐和李胜出了《汇春院》，他们往前刚走了没几步，李胜便小声地对多齐说：“这女子好像对咱俩有点意思了，她让我们明日再来看她呢。”

多齐嘻嘻的一笑说道：“这句话是妓女应酬嫖客的口头禅，她并不是叫你明天一定要来，她对别的男人也会这么说。当然了，你每天都过来她才高兴呢，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李胜痴呆呆地说道：“这个春兰姑娘长得蛮好看的，她说话的声音也是甜甜的很受听。以后我如果有钱了一定会把她赎出来，娶回家里做老婆。”能看得出来，李胜的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春兰姑娘。

多齐见他如此多情，便戏道：“我还真的看不出，原来你还是个多情善感的家伙呢，见一个爱一个。春兰姑娘初次见面便管你叫帅哥儿，你便对她放心不下了，还怪怜香惜玉的。我觉得你们俩个还甚是般配的一对呢。”

李胜听了立马回道：“你在混扯什么臊，我只是随便地说说而已，我去哪里搞这么多的钱。”

多齐不由得笑道：“这种地方长得甚是中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本事能赎出几个美女来。”

李胜说：“我们一会儿回去后，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毕，二人便急匆匆地回到了贾府老宅。

此事儿过去还没有几日，多齐在贾府里又闲不住了。这一天，多齐随便找了个借口，一个人遛出了贾府的大门，他打算去附近的小胡同里，找个小酒馆儿吃上一顿酒。多齐的手里还有点闲钱，他哪能在家里呆得踏实了。

多齐出了贾府的大门，一径来到了一家叫《客常来》的小酒馆，他找了一个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先向店小二要了一壶烧酒，又点了一碟下酒小菜，便一个人坐在那里，美滋滋地喝了个痛快。不多一会儿的工夫，多齐的酒干菜光，他准备出去解个手，然后便回家去。多齐刚站起身来一转身，不巧正和一个男酒客撞了个满怀，那人把眼珠一瞪，顺势推了多奇一把，说道：“怎么，烧酒喝得多了么，好歹看着些。”

多齐不服气地回道：“我喝多了又能怎样，你不用和我推推搡搡的，有什么话儿只管说来。”

那男子丝毫不含糊，他把眼珠往上一翻说道：“我告诉你当心些有错吗，酒喝多了要当心些，碰着你家爷可不是玩的。”

多齐听了，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小子别和我混扯你娘的臊，在这里我们两个谁是爷还说不定呢。”

这时，那男子的一个同伴也凑上前来助阵和帮凶。几个年轻人各不相让，开始他们只是推推搡搡和骂骂咧咧的，不多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撕打到了一起。一时间，这几个人把小酒馆里闹得乌烟瘴气的，他们把桌子也碰翻了好几个。有几个在这里吃酒的酒客，全都被吓得夺门而逃。

这时候，多齐已把那个自称是爷的小子按在了地上，并照着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几拳。他的一个同伙则是趁机在后面抓住多齐的衣服领子，也狠狠地打了多齐几巴掌。多齐立马就被激怒了，他放开了手，站起身来和那个打他家伙厮打起来，他们两个从屋里一直打到了院子里。多齐瞅准了时机，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窝心脚，他踢的实在是重了些，那小子被踢得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他明显的有些吃不消了，只得大声求饶道：“我的爷，不要再打了。”

多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一径溜回贾府去了。

谁知道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在贾俯的大门外面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他们吵闹着想要找人打架。原来这些人正是那天在小胡同的小酒馆里，和多齐打架的那两个人找来的。他俩当时被多齐狠狠地暴揍了一顿，自知吃了大亏，他们哪里肯轻易的善罢甘休。他们回去之后想了一想，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便回去问过了小酒馆里的陈掌柜，这才知道和他们打架的这个小子，是在贾俯里当差做事情的。所以今天他们特意纠集了一些人，来势汹汹的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多齐。这一群人来到了贾俯的大门外，在那里不断地高声叫骂，他们一定要报几天前的奇耻大辱，不出了这一口恶气，他们绝不肯罢休。

贾政正在书房里看书，他突然听到了大门的外面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贾政便叫阿福出去问明情况。阿福出去问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他回来之后也不敢隐瞒实情，只得如实告之。贾政听后，他不由得大怒。

自从贾政全家人移居京城生活后，他们为人处事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小心了。平时无论在家里或在外头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贾政绝不想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再次惹出任何的事端和麻烦来。所以贾政当即就告诉阿福道：“你出去说些好听的，马上把他们打发走了，光天白日的在这里吵闹，叫别人见了成何体统。”

阿福回道：“我刚才出去已经劝阻了他们，并向他们陪理致歉。但是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肯回去，他们非要多齐出去，并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贾政见说，又道：“阿福，你一定要小心地处理今天的事情，最好能大事化小。如果实在不行，给他们几两银子回去买药疗伤，也比这样在这里混做乱闹要强。”

阿福听完了贾政的这一番吩咐后，他又赶紧来到大门的外面，告诉那些聚众闹事的人：“各位，那个和你们打架的坏小子，昨日已经被我们老爷赶走了，而且老爷还当众把他臭骂了一顿呢，并扣下了他一个月的月例。这个打人的家伙以后不会再到我们府上当差了，你们几个都请回去吧。如果再像这样不停地闹下去，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那些人大声地喊道：“你在吓唬谁呢，你们府上的那个坏小子把我们的人打坏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说一两句好听的就算了，你们现在就去报官又能怎样。”

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今天我们是特意来找他报仇的。你说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根本就不相信，除非是现在就让我们进院里去搜一搜，我们便信了。”

旁边还有一个闹事者大声地喊道：“如果你们再不把那个打人的凶手交出来，我们现在就去报官了。”

阿福听了，他也是毫无办法，只得继续劝道：“屋内有家眷，你们几个进屋里去搜，是断乎使不得的。不过老爷刚才已经吩咐过了，可以给你们几两银子，叫你们回去之后，自己买些药物自行疗伤，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那些闹事的人见软的硬的都行不通，自知这次多半是讨了个没趣儿。只得拿着几两银子，很不情愿的叽叽咕咕地叨咕了几句难听的话儿，随后他们便灰溜溜地回去了。

贾政听说刚才那群闹事的人被阿福给打发走了，他一肚子的怒气仍然难消。贾政又叫来阿福，并告诉他：“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叫什么齐的坏小子立马赶走，并扣掉他这个月的月钱，告诉他以后永远都不许再回来，我不想再次看到这个倒霉的家伙。”

阿福回道：“是的，我这就去按照老爷的吩咐办理此事。”

贾政又道：“阿福，你记着以后再找新人到家里来做事情，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在暗中多观察他们几日，凡是不中用的立马便辞退他们。我不想在家里再次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阿福赶紧回道：“老爷这次都是我的不是，使用了不该用的人。以后我一定多加留意，这种事情往后不会再发生了，老爷只管放心吧。”

贾政听了，才余气未消地回到了书房里。这时，丫头银玲陪着王夫人进来了，王夫人在一旁人坐了，她看了一眼还在生气的贾政，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大群人在门外面，吵吵闹闹地闹腾了这么些时候。”

贾政铁青着脸说道：“我们家里的一个下人，那个叫什么奇的混账小子，前几天偷偷地溜出去吃酒，他吃醉了酒还不算完，竟在酒铺里把别人给打坏了，招惹下了这个事端。那个被他暴打的人今日找来了一伙强人，非要替他报仇和出气。今儿如果我让他出去，非得闹出来人命不可，这事儿可就闹扯大了。”

王夫人听了又问道：“这件事儿，后来可是怎么处置的？”

贾政气呼呼地回道：“还能怎么处置，那些来这里闹事的人口口声声地叫喊着，让我们把打人的凶手交出去，不然他们就要进院子里来搜一搜。你听这个话不气人吗？纯粹一群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王夫人听后说道：“这个是断乎使不得的，屋里有家眷，外人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后来阿福是怎么和他们说的？这些人才肯回去了。”

贾政回道：“怎么说的，我只能是尽量地压着事儿。我让阿福出去给人家说些好听的，人家还是不依。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又叫阿福给人家拿了些银子去买药疗伤，最后才算了事，这也算是破财免灾了。我们府里平时都是清清静静的，不成想竞闹出了这等事来，真的是气死我了。”

王夫人道：“以后家里再找下人来做事儿，一定要先瞧得仔细些才是。万一使错了人，再闹出了什么事情来，那可不是玩的。”

贾政道：“我刚才已经吩咐给阿福了，以后家里再找男丁来做事情，一定要先试用几天，凡是不中用的马上就把他们辞掉。”

王夫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