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 第5章 第 5 章

金城高中。

少女双手抱着一沓厚厚的卷子和作业本走进办公室。

“周老师，我把上周的试卷和作业本拿过来了。”

此时恰逢初秋，学生们换上了秋天的校服，长裤薄外套，简单的黑白色没有半点多余的花哨装饰，可这样宽大又稍显有点呆板的衣服也没能掩盖住这个年纪才能拥有的好颜色。

“好的辛苦你了，放这里吧。”面容温和的女老师正批改着卷子，抬头看见来人心情都变好了不少：“我听说你上周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吗？”

许望舒把手上的试卷作业本放到桌子的一角，眼睛弯起：“小感冒而已，已经好了。”

周老师：“换季就是这样，李阳赵娟一几个今天也请假没来。”

高三课业重，每一个带毕业班的老师都有一颗操不完的心，生怕自己的学生没跟上进度。即使周晓溪并不是班主任，也知道金城高中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哪怕考不上好学校也不用担心前程，但还是皱着眉头：“你看看，赵娟一这次模考又没及格，给她爸妈打电话也是打不通。”

大大的试卷摊开，作文只写了两行字，其余全是空白。

许望舒安静地听着老师发愁，低头看了一眼：“她父母可能比较忙。”

赵娟一的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母亲是一名书法家，但是两人不合一直分居，也没心思督促女儿的学习成绩。

周晓溪对于班上学生的家庭情况都有一定了解，也是很无奈：“再忙也得关心关心孩子啊。”

但这些都不是她能管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领工资的高中老师而已。

“哎不该跟你说这个的，卷子我差两张就改完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完了把试卷拿回去。”

许望舒：“好。”

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女学生走进来。

许望舒：“老师好。”

男老师：“欸你好，你是那个许望舒吧？”

那个许望舒？

跟在他后面个子不算高的女学生冷淡地瞥了一眼。

许望舒有些惊讶，她虽然随口打了个招呼，但是事实上并不认识这位面生的老师。

高三的老师办公室和高三学生的教室是在同一层楼的，许望舒是语文课代表，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不认识人，人却认识她。

周晓溪看她有些茫然，开口解释：“这是李老师，教高二的。”

许望舒便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又对着一旁貌似社恐的学生打招呼：“学妹好。”

对方有些不耐烦地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哦，不是社恐，好像是个有脾气的刺头。

许望舒顿时来了兴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生，脸很小，表情很臭，到下巴的短发散漫，看上去有点酷酷的，就是一直垂着眼睛不想搭理人，看不见眼睛是什么样子。

可惜了。许望舒盯着对方脖子上那颗小小的痣想。

铃声响起，晨读声朗朗，周晓溪也改完了卷子：“好了，你拿回去吧。”

“嗯嗯，”许望舒一心二用，接过试卷往外头，隐隐约约听见周晓溪在里头询问那个臭脸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叫“段夏？”

听上去还挺阳光明媚的，和本人形象很有反差。

书声惊起鸟雀，绿叶落入窗台，秋天的清晨总是蒙上一层浅淡的雾，同夏日里的喧闹灿烂不同，秋天总和寂寥多情挂钩。

许望舒把试卷分发下去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操场旁边的那棵大榕树。

“望舒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下周呢。”坐在前面的女生立起课本小心避开讲台上的班长视线和许望舒说话。

许望舒随意翻开一本书，轻声回答：“我已经好了，谢谢。”

她的回答礼貌却不大亲近，说话的人却很习以为常，依旧非常热情地找话题，后背也越来越贴上许望舒的课桌，将桌子上堆放整齐的书本推的位置动了动，马尾也落在数学书封面。

甜甜的花香味道钻进鼻子里，许望舒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长睫垂下，掩盖住眼底的不满：“班长看你好几遍了。”

兴高采烈的女生“啊”了一声，连忙趴到书桌上假装认真读书。

凉风习习，旗帜高高扬起，蔚蓝的天空漂浮着软软的白云，恰是一年好时节。

许望舒支着下巴往外看，半点没有跟着众人一起朗读的自觉，时不时低头点点手机，漫不经心。

【颜叙：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许望舒：刘欢欢今天用的头发精油是花果调的，难闻！】

【颜叙：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个班上的女同学怎么天天都换精油味道啊。】

【许望舒：看我倒霉你很开心？猫咪炸毛.jpg】

【颜叙：不敢不敢，别提了，我最近也很倒霉。流泪熊猫头.jpg】

【许望舒：东窗事发，和体院小可爱谈恋爱的事被你妈发现了把你卡停了？】

【颜叙：比这个可怕多了，谢抚宁居然想和我搞纯爱！他妈的我看错她了，以为长得那么勾人应该很会玩才对。】

许望舒发过去一个“呵呵”，因为听到别人比自己更倒霉后心情瞬间变好了。

学生的日常枯燥又无聊，三点一线，很多时候许望舒觉得人们都生活在一个圆圈里，在特定的节点有序又反反复复地重复每一天的日程，就像夏天的蝉会来，等到秋天却要死去。

她无意跳出圈外，但是偶尔也会觉得过分无趣。

在用圆规在书上画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后，许望舒想：她得找个乐子了。

课间操是每个学生的日常打卡项目，在上完早上第二节课以后，所有学生就会像羊一样被撵去操场上舞动青春。

许望舒不用去，因为她是学生会成员，专门负责检查风纪纪律。

“我和小K去博学楼，望舒你自己搜2教可以吗？”胸前挂着学生会牌子的短发女孩儿有些抱歉地看着许望舒，她们本来有4个人一起检查的，但是其中一个来了例假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许望舒：“没关系我教室就在2教，博学楼有点远辛苦你们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

活力满满的课间操音乐激昂地响起，许望舒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从高三所在的六层开始检查。

检查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看看有没有学生偷偷将私人电子产品放在教室插座充电，还有就是记录一下每个班上缺席课间操的人数，一般她们都在教室趴着，少数人会耍小聪明躲在楼道或者卫生间。

没有搭档检查的男同学，许望舒就没往男厕所去，五六层是高三生，往下两层是高二生，高一新生都在北面的博学楼。

她才看了两间教室，却在记录的时候被刚拔掉笔帽就脱落的笔芯弄脏了手。

“啧。”

笔芯漏墨，染了她一手，许望舒皱着眉，往楼道尽头的女厕所走。

金城高中的公共卫生间做成独立的小间，私密性很好，许望舒把记录的本子塞进校服口袋里，用清水搓掉手上的油墨。

洗手液是柠檬味的，她不喜欢。

一会儿，许望舒的注意力从手上离开，神情微动。

她闻到了烟味儿。

很淡。

有小可爱躲在卫生间里抽烟？

她突然来了点兴致，关掉水龙头慢慢往里面走，在一间紧闭的门前面停下，抬脚踢了踢门，语气正经严肃：“开门，学生会检查。”

里头一片静默。

许望舒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一分钟以后，许望舒把人堵在厕所门口，低头看了眼对方微微鼓起的裤子口袋，笑得可好看。

“学妹，你刚刚在里面做什么呢？”

熟人啊，这不是早上才见过的臭脸小可爱么。

“少多管闲事，”脸还是很臭的小可爱学妹冷冷瞅她一眼，拧开水龙头洗手，裸露出来的小臂纤细，手指却很长很好看，被冷水冲过以后变得有点红。

许望舒忍不住一直看对方的手指，直到被一声呵斥唤醒：“让开。”

真凶。不过她喜欢这双眼睛。

许望舒没让，很满意地看见对方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耐烦。

“你叫段夏？哪个班的？”

人没理她，直接挤开她出去了。

许望舒惊讶，这下她是真的有些不太开心了，头一回碰见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就输了。

“喂，你给我……”

“那两个学生！哪个班的不下去做操在干什么！”

戴着半框眼镜模样严厉还秃头的教务主任气势汹汹走过来，狐疑地看着被自己抓到的学生，眼睛像是装了监控探测器一样把人上下打量。

许望舒：“老师，我是检查的。”

秃头主任：“嗯，你呢？怎么不去做课间操？”

“我有点不舒服，老师。”

面前的学生低眉顺眼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也没穿外套，看起来是不太健康。

“哦行吧，不舒服就去医务室看看。”秃头主任摆摆手让两人离开，待人转身后突然警觉：“等会儿，你口袋里装的什么？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