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战 七日永恒 第2章 day two

day two.

去医院前李家俊拿到检测报告。他没有看，他已经想好要同李家妍说什么。

“我爸爸没有女儿，我没有妹妹。”

然后一拍两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是从大陆来的李家妍，旅游签证，七天后就要离港，现在是六天了。”李家俊不留情面，“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有关我的消息，到此为止，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香港不是你们可以乱来的地方。”

“我说的都是真的。”从没被李家俊这样对待过，李家妍委屈又害怕，“你怎么不记得了？”

“我想你不很熟悉香港的法律。”李家俊威胁说，“香港是没有间谍罪，但香港还有好多其他的罪名，我可以讲给你听，你来选选你最喜欢哪一件。”

李家妍的嘴唇在抖，她不敢相信这是李家俊。从前，他再同她发火，都不会有这么严重，更何况他爱她，他总不舍得她受怕。

现在却是。

“无论你想要什么。”李家俊直视李家妍的眼睛，“我没有秘密。”

“因为现在是2010年。”李家妍是在昨天晚上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呢？”

“所以你还没有秘密。”

李家俊笑了，他的笑多有一点嘲讽的意味，李家妍看得出，“你是说，你为了我今后可能会有的秘密来到我身边。”

“我总是为了你。”

他们两个当中至少有一个是真心，可怜是她不是他。倘若只有她，他仍有感受的本领吗？拜托不要轻将她真心当玩偶，无言别去，从来不理她感受。

李家俊后退两步，不探索也不追究，“我走了。”

“你走，我就不要你了。”看着他就要走出病房，李家妍直呼他大名：“李家俊！”

李家俊愣了一秒，或者两秒，还是走出去了。

身后是枕头撞到门板上发出的声音。

李家俊回到车上，几次想拆开检测报告；没有拆，撕得粉碎。纸片飘飘洒洒，侵占整个空间，李家俊一点一点捡起来，克制着不去拼它们。副驾驶上还有几片，李家俊盯着看了很久，不去管了，放任它们坐在那里。

发动车，熄火；再发动车，再熄火……反复几次，好像是不能走了。

好像是不想走。

他一定知道她，他有此种感受；可其他的，他再也说不出来。在乎，关心，半夜醒来时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她有没有睡好……对陌生人应有这样的想法吗？太不可能。虽然已有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太不可能。

“我去买了点东西。”李家俊拎着水果返回病房，随手捡起地上的枕头。

李家妍不理他，低头戳弄电视遥控器的按钮。

“吃橘子吗？”李家俊将一个橘子抵在李家妍的鼻尖，“小间谍。”

李家妍错开脸，完全回避他。

“你想看哪个台？”李家俊放下橘子，转而去拿李家妍手里的遥控器，“我帮你调。”

依旧没回音。

“真的不理我了？”

不理。

李家俊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李家妍下意识地将手缩成拳头。

“你想查验什么？”李家俊把拳头贴向脸颊，示意李家妍可以捏一捏了，这是初次见面时她想做的，“给你机会，检查吧。”

手没摊开。

李家俊发现李家妍又在哭。他松开手，白皙的皮肤上没红印，他也清楚他没用力。

“你不能怪我怀疑你。”李家俊辩解，“你出现得丢头落尾，又说了很多同我有关的事。”而我不认识你。

“不要叫我小间谍。”李家妍终于开口，“我不是。”

“我相信你。”李家俊坐到李家妍身边，手指拨去她的眼泪，打趣着，“有哪个间谍会像你一样笨。”

“笨也是因为你，你把我的聪明分走了。”

李家俊没办法说再他不是他，只好低低“嗯”了一声。

“哥哥？”李家妍如得救命稻草。

“抱歉……”

李家俊垂下头，但因李家妍喊了他的名字而重新看向她。

李家妍说的是：“李家俊，你是个坏人。”

哪一个？

每一个。

为什么狠心捉弄她？给她一点希望，又把希望收回去，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我是个坏人，所以我被抓走了。”李家俊问李家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以为我越狱了吗？”

“如果你越狱，你会主动来找我，你是这样做的。”李家妍说，“你中了五枪，你在重症监护室，不在监狱。”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李家妍依次指出李家俊的中枪位置，“你丢下我了。”

但我没有丢下你。

李家妍哭到失声，因此她用手语讲出后半句。

但我没有丢下你。

她讲了两遍。

看见他的时候，看见的是安全的他，想到的是受伤的他。他们再重合，一个不属于她，一个不同她讲话，于是悲伤也加倍。

“我说，哥哥醒来一定想见我，我以为你一定想见我。”

没想到你忘了我。

李家俊这才能理解李家妍的痛苦。他亲眼看见，他这才能理解她的痛苦。好多好多，重压之下呼吸不能。他弓着背，牙关紧锁，食道如有刀片划过；于是有血，吞回去，自作自受，五脏六腑都被污臜的血侵染。

“我没忘。”李家俊抱住李家妍，用谎话平复，她和自己，“我记得。”

“不是的。”李家妍泪流不止，“你不是我哥哥。”

李家俊冲下楼，跌跌撞撞，借助车内的灯光拼贴检测报告。他竭力，期盼拼出一个能使李家妍开心的结果。

但万事落空。

灰败地回去病房，李家俊如丧家之犬。

“我一直想到你。”李家俊坦言，“要怎么解释呢？难道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站在门口，她坐在病床上，他们距离很远。

“我走了。”李家俊说着，但没有动，心里等待李家妍的挽留。

李家妍却以为李家俊再不会回来了，哭着说：“其实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

这要求是否太过分？他竟从来做不到。她真的笨，被他愚弄，几次三番，但最爱的人还是他。

李家俊走近了，他蹲低身，“有什么需要的，我去买，明天带给你。”

得到的回答在意料之外，“谢谢。”

“你平时也这么礼貌吗？”李家俊问，“对我？”

李家妍牵住李家俊的手，“平时这样算和好。”

李家妍低头亲吻李家俊脸颊时他懂得向前探身。

“我检查好了。”李家妍说，“你不是机器人。”

然后他亦亲吻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