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28章 第 28 章

星螺部落的船屋在海面走走停停了大约六七日，没有见到有海中巨兽袭击，族里的紧张氛围消散了许多，纳奇尔也放下了忧虑的心，终于同意在原地停留上几天，让族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周围觅食。

但当下的海域不如之前的海域富饶，普通人浮潜觅食的效率有限，最终阿伦特因为游速最快，再次被派出去找鱼群了。而桑负责护卫部落，伤势痊愈的科威特帮助族人们驱赶躲藏的猎物。

阿伦特走之前，桑上门拜访了一趟。

“你是说，乔伊卡尔和族长说了什么？”听完桑的描述，阿枫感到十分意外，“所以才决定这次还是让阿伦特外出？”

桑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的侄子，的确是看到乔伊卡尔找过纳奇尔。原本按照惯例，应该是我外出，而且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觉最近科威特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扭扭捏捏的……我问他他也不肯说。”

阿枫心下觉得不对劲，乔伊卡尔会惹是生非是他们都有所预料的，但他会和一向相处不来的纳奇尔主动沟通，是出乎意料的。加上科威特摸棱两可的态度，阿枫直觉是此前阿伦特和科威特遭遇塞特拉的事情走漏风声。

阿枫露出有些担忧的神情，阿伦特却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还伸手按在阿枫肩膀上安抚：“没事，这事儿我心里有底了。谢谢你，桑。”

桑起身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我也不喜欢乔伊卡尔那样喜欢玩阴谋诡计的……也希望部落里能安稳些。”

桑离开后，阿枫看向阿伦特：“你说乔伊卡尔知道塞特拉的事情吗？”

阿伦特正慢条斯理地收拾外出用的东西，闻言停顿了一下才说：“乔伊卡尔的确是个聪明人，估计是科威特心虚被他抓住了一些迹象……不用太担心，他没有实际证据，科威特为了自己也会咬死不承认的。至于纳奇尔……”阿伦特轻轻哼了一声，“我猜乔伊卡尔不至于白痴到拿这样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到纳奇尔跟前去说，但说我的坏话是肯定的。”

阿枫深深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乔伊卡尔就像是摆脱不掉的水蛭，激起了阿枫的焦虑感。许是感觉到阿枫的焦躁，阿伦特挪到阿枫身边笑道：“为我担心？”

阿枫推开眼前这个带着一脸坏笑的金色脑袋，叹息着：“你明知道就不要问了……若是我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阿伦特一头金毛在阿枫眼前晃了晃：“会有那一天的。”

阿伦特这一出门就是不知道多少天，好在阿伦特每天傍晚会用星螺声报一次平安，听着每天传回的螺号声越来越远，阿枫越发觉得心中的怅惘，一个人躺在草席上竟有些睡不着。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阿枫遭到了阿丽娜关切地询问。

得知阿枫是因为有些想念阿伦特而失眠后，凯特眉毛挑得高高的：“你和阿伦特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是哦，好像最近阿伦特都不怎么到海里去睡觉了。”阿丽娜骤然想起阿伦特竟然离奇地改了原来的习惯。

不知怎得，阿枫心里突然一跳，像是蹦出了一只不断蹬腿的野兔。他揭过这个话题，压下心绪，投入到工作当中。

如今阿枫每天的工作也不少。尽管作为医生，他的食物份额不算少，但还是需要定期自己下海去捕捞或采集来补充食物。族人们外出捕食也免不了小伤小病，他也需要花时间给族人医治。然后就是生长的红薯们每天需要用异能催化一下，加速生长。最后他每天还需要抽出一点时间跟着古瑞德学习或研究之前桑给的种植小册子。若是有了空闲，他也会继续之前的鱼皮鞣制工作。

在阿伦特离开的第五天，船屋周围的浅海海域已经被族人们抓了个遍，没被抓到的海洋生物也都纷纷四下逃窜，让这片原本就不是很富饶的海域变得更加静寂。族人们便将目光投向不能移动的海洋植物。

植物们：危。

就在族人们收集可以食用或使用的海洋植物时，船坞上族长纳奇尔也正带着人仔细盘点目前部落里剩余的食物。上次捕捞到了三千多尾，近六吨重的闪鳞鱼，其中五分之一分给了合作的鱼兽，自捕捞闪鳞鱼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的时间，一百来号族人们就几乎将所有的鱼都吃完了。眼前部落的仓库里只剩下四百来条鱼干和一些零碎的兽肉、海鲜，大概也就够族人们撑过。

严峻的食物危机让纳奇尔难以有什么好的脸色，族人们也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想挨饿。

最终纳奇尔将桑也派出去寻找鱼群了，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普通人寸步难行，所有生的机会都要靠人鱼去寻找。不过眼下，星螺部落面临重要的抉择。

星螺部落因为利维坦的威胁而不得不离开原本在这个时间点停留的丰饶海域，现在又因为缺少食物而进退两难。是继续向西穿过贫瘠的海域边界赶到食物相对多一些的水母滩，还是冒险回到之前的海藻森林？

阿枫看到纳奇尔一直沉默不言，似乎有些举棋不定，最终决定先等阿伦特和桑这两天传回的消息。族人们议论纷纷，四下散去，纳奇尔也和古瑞德商量对策去了。

阿枫心中有些沉重，如今部落里青黄不接的现状无疑是令人焦虑的。阿枫亲身经历过饥荒，深知对于这样一个隔绝在海面上的部落环境，一旦出现食物匮乏，最终将会演变成怎样的惨剧……

心情不愉快时，阿枫会选择去照顾植物们。他有些走神地拨弄着红薯们越长越大的叶片，尽管知道它们已经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但阿枫还是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心里也很清楚，对于现在这样小到可怜的种植规模，红薯再高产也无法满足整个部落的长久需求，所以一开始他给红薯的定位就是备用粮食。真的到部落弹尽粮绝的时候，能够拖延一二。

阿枫正走着神，一群少年少女嬉笑着从身后走过。阿枫瞥了一眼，领头的是鲁鲁特，他此刻正拉着凯安娜，两个人有说有笑。显然大人们正在苦恼的事情还没有影响到这些小孩子，他们的快乐如此简单。

阿枫对鲁鲁特和凯安娜有印象，他心中飘过一丝疑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凯安娜是乔伊卡尔的族人，她和鲁鲁特如此亲近难道也是乔伊卡尔的安排？但随机见到两个小孩飞扬轻快的笑容，阿枫摇摇头，只是两个两小无猜的孩子，或许是他太过多疑了。

回过神，阿枫给植物们浇了少量的水。现在红薯正在旺盛生长，对水的需求增加了，为了节约淡水，阿枫和青鱼等人每天少量多次地进行浇灌。完成后，阿枫准备离开，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身后的视线。

阿枫转过头，在不远处的房屋后面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没看清楚样貌，但通过身高可以判断出是个少年。阿枫没有放在心上，径直走回自己的小屋，在门口看到了五六个拇指大的新鲜花螺，不知道是谁给的。

阿枫将花螺捡拾起来，心中过了一遍可能会给他送东西的人，阿丽娜一家、桑等人和他很熟悉送东西不会就这样放在门口，难道是瑞纳？阿枫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将花螺收下了。

随后的两天里，阿枫每天都能在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发现送来的食物，虽然并不多但可以看出都是近期采集的海货。于是阿枫去问了瑞纳和几个可能送礼的族人，但他们都表示最近没有送东西给阿枫。向周围的人打听了是否看到送东西给他的人，也没有结果，这让阿枫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部落的大事吸引了阿枫当下的注意。外出的阿伦特和桑都回来了并带回了食物的消息。桑向南探查了一番，找到了小股鱼群的踪迹，但考虑到路程和鱼群的大小，表示并不划算。

阿伦特向北游了很远，最终跟着鸟群找到了超大群的鲹鱼，如果能抓到这群鲹鱼，那就能获得足够部落吃上两三个月的食物。但问题在于，船屋全速赶往那片海域至少需要三到四天，那时候鱼群是否还那里还是未知。就算鱼群在估计也会吸引来其他的海洋掠食者，捕鱼存在较大的安全风险。

阿伦特说明了情况，族里也很快做出了决定。对于现在的星螺部落来说，只有北上捕鱼的一条生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只能选择承担更大的风险。很快，在纳奇尔统筹调度下，船屋改变船帆方向，三条人鱼全都下水抓住船屋的牵引绳向北拉动，同时所有的青壮年男女也拿起船桨在船屋两侧奋力划动。

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船屋全速向北方的海域前进，去追赶鲹鱼群。

行进一段距离后，纳奇尔安排一半的人手先去休息和进食，随后两班人不断接力，三条人鱼也轮流休整。一直到傍晚，船屋才停止下来，所有人回家休整。

阿枫自然也加入到这样的全体工作中，他也才发现这些原住民的体力惊人。他们大概半小时换一次班，一个下午过去后，阿枫已经感觉到双臂不属于自己了。晚上吃饭时拿着食物的手颤抖个不停，肌肉的酸痛更是连绵不断，明天手臂抬不抬得起来还是个问题。反观达克尔他们，虽然也觉得疲惫万分、肌肉酸痛，但没有阿枫这么严重。

吃过晚饭，阿伦特给阿枫揉按僵硬的肌肉，阿枫也抓着阿伦特捞回来的海藻补充能量才堪堪恢复。但极重的体力劳动后的疲惫是无法快速消除的，阿枫躺在草席上一动也不想动，看着和平常并无区别的阿伦特陷入了自我怀疑：“阿伦特，你不累吗？”

阿伦特眨眨眼睛，轻松地说：“还好，不算特别疲惫。”

很难想象人鱼们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和耐力，能够支撑他们拉动整个船屋和上面的百十来号人。不过阿枫转念一想，阿伦特可是能拖着科威特在塞特拉和利维坦的追杀下在深海跑了个来回的人鱼，有这样的体力也很正常。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阿枫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羡慕你了……我们要这样行驶多久？”

阿伦特也躺下来：“如果风向不变，最快还要三天。还是有挺大概率能赶上鱼群的。”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我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大鱼群会引来巨齿鲨群之类的大型捕食者，我们捕鱼的时候会很容易遭到攻击……不过也不能不去，只能愿海神保佑吧。”

阿枫“嗯”了一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就是海洋上生存所必须要面对的，生存就是如此的残酷，也没有任何退路。

两个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后就休息了，毕竟未来几天还有体力活要干。

为了族人们能够有足够的力气划船，纳奇尔将库存的鱼干和其他食物都分发下去，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划船，都盼望着能够早点找到鱼群。在这个时候，充满不同矛盾和冲突的族人们看上去无比团结，就连乔伊卡尔也不再有什么小动作，和所有人一起为了生存而努力。

或许是得到了海神的眷顾，第二天星螺部落碰到了非常合适的风向，让航速提高了许多。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在向北航行的第三天下午部落赶到了阿伦特找到鱼群的海域并顺利地找到了上浮觅食的鲹鱼鱼群。

所有人看着水面下白花花闪动的鱼群，个个面露喜悦和激动，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此前的担忧和害怕，很快积极地为捕捞工作做准备。

海面上空盘旋着大量白色的海鸟，它们急切又恐惧地啼鸣着，迟迟不敢俯冲下海捕鱼，这异样很快引起了经验老道者的注意，他们谨慎地在船屋上张望着，最终在遥远的海面上看到了划破水面的黑色背鳍。

“鲨鱼！”有人惊恐地高喊着，指着那不断靠近的三角形背鳍，“有鲨鱼来了！”

警报声让所有人的动作暂停了一瞬，许多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对于普通人而言鲨鱼无疑是海洋生活中最常遇到、也最容易致死的生物，在过去的捕捞过程中时常会有鲨鱼攻击渔船咬死人的情况出现。

桑递给阿伦特一个眼神，阿伦特点点头，利落地跳下水中进行观察。很快他就返回并带来新的消息。

好消息：“目前只有一条鲨鱼。”

坏消息：“是巨齿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