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协议引爆中 第3章 对称长廊

为什么判定失败？根据推论，此时规则处于悖论之中，是什么让它判定「我的存在」不是「不对称处」？

魏商言此时却没空多想，他的身体遭到了更加剧烈、违反生物学的扭曲疼痛。

他的内脏开始遭受位移、挤压，他的骨骼关节被外力强行扭动对称，他的大脑如同被一双手包裹住把玩。

"噗嗤——"他的双眼、鼻孔、耳部猛烈喷射出温热粘稠的液体，胃液、胆汁、肠液似乎通过消化系统持续往上。

「呕——」终于，他控制不住身体机能往前倒去，大量的无名状液体从食道经口腔涌了出来。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狼狈不堪的魏商言双手撑着地面，大脑在剧痛中努力挤出一丝清明。

逐渐的，他似乎看到了一条丝线状幻觉。

这条混合着血红色的线漂浮在他眼前，比头发丝还要细，在柔和的白色空间中显得特别怪异。

一种无法描述的、极其微小的符号从这条丝线中缓慢的渗漏。好像是有什么信息泄漏出来。

没来由的，魏商言好像读懂了信息，这是「对称走廊」的规则具现！

或许他的第二次指认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而是给了这台系统一个重创！他的计谋是可行的！

规则并不是完美的，它存在「漏洞」！

规则就像是一个僵化、按照预设指令运行的「自动程序」。

它的存在依赖于绝对权威，如果刚才接受了他的指认，就等于承认魏商言的「外来者身份」是「不对称处」的一部分，这动摇了规则作为最高审判者的地位，相当于它把外来者纳入系统内。

之所以会判定他失败，是因为规则在执行命令时优先进行了自身逻辑的自洽，它为了完成自身逻辑闭环把规则二的「不对称处」解释为场景内的固有物品！

这样，属于「外来者」的魏商言并不符合规则二的指控，那么指认「我的存在」对规则二来说就是一条无效输入。

而同时，「我的存在」却是「不对称者」，符合规则一，因此，魏商言遭到了更剧烈的惩罚。

"你似乎……想要逼迫我按照你的规则行事？"

他单手撑住扭曲疼痛的膝关节，咬紧牙关，身体如满弓般绷紧，先前跪伏在地的狼狈被一股狠厉驱所散。

只看见他猛然腰背发力，摇晃着，一寸寸将自己从地面撕裂开来。

"呵。"

即然规则必须维护自身的逻辑闭环，它无法处理「外来者」，那么，唯一生路就是迫使它处理一个它必须回应、但任何回应都会让它崩溃的指令！

说罢，魏商言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身体机能彻底毁坏前，笔直地指向那尊作为规则核心的光滑圆球形雕塑。

但是，他没有指出任何一个物体不对称，而是喊出：

"指出：此地规则系统自身的「逻辑不对称」！"

"规则一，要求消灭所有不对称存在。"

"规则二，却要求寻找一个不对称存在。"

"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死循环！这个循环本身，就是此地最根本、最致命的不对称！"

输入指令后，整个空间的均质光线开始剧烈、无规律的扭曲闪烁，如同超负荷运行的电机，那尊球状的雕塑表面也开始出现褶皱、黑斑，仿佛它的内部正在进行一场无法调和的逻辑战争。

此刻，圆球内部，无法描述的规则符号串联成粗细不同的线状物互相纠缠、碰撞，两条规则在同步疯狂运转。

规则二收到指令，开始审视自我逻辑：

【规则一：要求修正所有的不对称，规则二：要求找到所有的不对称。】

【在这个空间里，「规则一」要求不对称「消失」，而「规则二」要求不对称「存在」，二者形成客观上的互斥，无法完成完美的逻辑自洽即逻辑对称，判断逻辑不对称成立！】

【启动规则一。启动修正程序。开始消除规则一。】

【错误！错误！】

【判断逻辑不对称不成立。】

【规则一要求逻辑存在。规则二要求逻辑消失。判断逻辑不对称成立。】

【启动规则一……】

【错误！错误！】

【判断逻辑不对称不成立。】

【要求规则一、规则二可共存。规则一规则二目的无法共存。】

【错误！】

【……】

规则彻底陷入混乱！

【警告，逻辑过载！警告！系统崩溃！系统崩溃！启动安全关闭协议！启动……】

刹那，魏商言感觉自己像是从飞行器上紧急弹出，随着意识一振，黑暗降临。

他回到了现实的废弃私人艺术馆。

规则力量退散，他的意识回笼，身体的异变逐渐消失，但保留在意识里的痛仍未熄灭。

魏商言内心微松，吐出一口气："以你之矛，攻你之盾。"

下一秒，他彻底疼晕了过去。

————————

"嘀——嘀——"

心电监护仪器的电子声中，魏商言醒来。

入目便是极负医院病房特征的房间。

这是一间装饰温馨的单人病房，和公立医院纯白色的简洁装修不同，这里的装饰材料有温馨的粉色墙壁、明亮的黄色装饰画、平静的蓝色隔帘，整体的搭配让人觉得心情舒适，令他头部意识的阵痛感大大缓解。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性声音在附近响起。

魏商言转动脑袋看过去，果然是他。

"莫医生，好久不见。"

莫执觉得好笑："魏教授，您怕是忘记了我们前两天刚结束访谈。"

魏商言一噎，回想起确实是才见过面。

看来意识上受到的伤害还没有彻底恢复，对时间的感知明显拉长，此时记忆似乎还有些错乱，顿时脸色透出尴尬。

"莫医生，你救了我。"魏商言肯定道。

莫执假装没看出他的尴尬，语气正常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您应该早已猜到我的目的了，不是吗？"

魏商言想点点头却扯动到颈椎的神经一阵刺痛，他只好动嘴："但还是谢谢你。"

莫执看得出，魏商言这会儿明显还没有回过神，与他平时理智冷静的状态反差过大，不由得想利用这次机会刺探出情报。

然而考虑到后期还想和这种集数学逻辑物理等专业为一体的应用型专家建立合作，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此莫执只是摆了摆手表示客气，没提任何关于「规则」的事情。

他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周遭仪器的状态，转过头对着魏商言说："魏教授，这里是我单位的附属医院，环境相对私密，你可以放心休息。"当然，他没明说这个单位是城市大学还是异委会。

魏商言当然知道城市大学是没有这种规模的附属医院，内心已是了然："谢谢你……单位提供的医疗救助。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莫执回道："你的身体虽然没有遭受什么伤害，但精神却极度透支。"

"大脑这个器官很奇特，它是物质的，却承载了人的意识。我们甚至不知道是意识控制了大脑还是大脑控制着意识，也不知道世界是大脑想让我们看到的样子，还是我们的意识真实意识到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魏商言，"但目前的研究表明，人的意识，可能具备脱离大脑存在的能力。"

魏商言听到此处随即想到了「对称走廊」疑似意识投影的过程。

他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罗斯·斯佩里和他的学生迈克尔·加扎尼加在上世纪60年代进行的裂脑实验①，从科学上揭示了意识的可分割性。以现在的科研水平，相信过不了多久关于意识的研究能得到阶段性提升。"

莫执见他如此，也跟着笑道："希望在有生之年，我能有幸看到研究论文。"

谈话没有进行太久，魏商言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因此莫执在表示自己已经解决好他的病假问题以及短期内会常来探望这两件事情后便直接离开了。

病房内安静下来。魏商言终于有时间复盘这次规则的内容。

这一次「对称走廊」展现出来的表达形式和规则要求与「双数日」明显不同。

首先，「双数日」是由他直接触碰附着物，并解答出附着物而唤醒的；

「对称走廊」却是在他没有直接触碰附着物，但观测到规则的核心体系（绝对对称）而唤醒的。

这说明规则的唤醒不仅有触摸条件，还有观测条件，这两个条件并非且关系，而是或关系。

其次，「双数日」规则只有一条，暂且没有逻辑漏洞；

而「对称走廊」拥有两条规则，并且其中隐含矛盾能被他利用。

这说明规则虽然自成体系，但并非完善的逻辑闭环，另外，规则中暗含的逻辑关系是可以通过指令操作来利用的。

第三，「双数日」的惩罚直接在现实世界中作用于意识体；

而「对称走廊」却是先拉他进入某个领域再作用于意识体。

这说明1、规则和规则之间存在维度差异；

2、意识和规则之间存在链接关系。也许规则是通过人的意识来运转，也许是人的意识「召唤」出规则。

大概是他这次精神力消耗实在是太严重，魏商言在过程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几日过后，这家附属医院的医生宣布魏商言可以出院。

莫执特地过来接他出院。在送他回到住所途中，莫执不经意提起一件事情："魏教授，您似乎对于某些非自然现象比较感兴趣。恰好本人也是一个非自然现象爱好者，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同好会？"

魏商言心知他所谓的「同好会」未毕是真的爱好者团体，觉得这位心理医生有时候说话弯弯绕绕，简直浪费他时间，于是眼皮都没掀，直接了当问："莫医生想干嘛？"

莫执像是没有察觉出他的不耐烦继续说："下周，我和几个爱好者准备一起探索隔壁市的某个防空洞，据传说那里曾经出现过群体性的「非自然现象」，我们打算过去查看。当然，魏教授不愿意的话并不强求。"

魏商言听完立即停下脑中不断的思考过程，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莫执："时间，地点。"

莫执好笑，接话道："我已经给你定好高铁票了，下周一我们先到那边整修，周二开始行动。行程稍后发你微信。"说话间，他停下车："好了，安全到达。魏教授，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咱们届时高铁站见。"

魏商言没有介意他的自作主张，点了点头和他告别，自己提着行李走进去了。

————————

约定的时间，他和莫执在高铁站集合后共同坐上了开往隔壁市的高铁商务座。

这节车厢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连平时会走进来询问的乘务员也没见着。

魏商言猜测可能是莫执背后的组织故意安排。

他拿着一本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定神闲等着这位监视者开口。

莫执见他这样就知道这位教授又开始猜疑症犯了。

实话说，这位教授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比较随意，比如人际关系、权利追求等。

但在某些方面极其难搞，因为他太过聪明了。

聪明人尤其容易想多，时常会陷入阴谋论和博弈论的陷阱里。

好在莫执是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于这类型的人有着一定的心得。

他刻意清了清嗓表示提醒，然后说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个战争时期就已修建的防空洞建筑。资料显示，这个防空洞每隔三十年左右会出现诡异的「非自然现象」，三十年前，同好会的几位前辈进入其中探查，结果他们失踪了。"

"失踪了？"魏商言惊讶，然后马上展开联想，【难不成是被规则吞噬了。】

莫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六十年前，也有几位老前辈进去过，这一次比较幸运，其中有一个回来了。"

魏商言问道："有什么情报吗？"

莫言皱着眉头："没有。那位幸存者损失了记忆。"

记忆？

魏商言手指敲动座椅扶手，思考后说："既然如此，那里的「规则」很可能和取走记忆有关，延伸一下，可能是取走某种心智。不排除威胁生命的因素。"

这次换莫执惊讶，魏商言竟然主动提出了「规则」，看来他决定要开始信息资源交换了。

于是心理医生选择坦白一些："魏教授，在艺术馆救你的时候我就有个疑问。我们从现场收集到一些设备，其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功能集成仪器——当然，我们并没有擅自获取数据。你似乎有方法主动寻找到「规则」？"

魏商言没想到这个疑似官方背景的组织竟然找不到规则？"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防空洞有问题？"

莫执说："一般被通关过的规则会沉睡固定的期限，之后它会进入活跃阶段吸引人们唤醒它。

以目前的手段主要有两个，一种是通过保存的资料估算它的活跃期，这种方法有个局限是很多资料在历史进程中因为战争、灾难等原因而损失。

就比如这一次的防空洞，我们最早的资料只有六十年前的数据，再加上它的周期相对于人类生命来说比较长，因此关于它的情报很少。"

而另一种方式是通过现代手段测量，尽管我们有着大量的样本数据，但只能在「规则」处于被唤醒状态的时候监测到。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去接触规则，我们以目前的技术永远也发现不了它在哪里。"

魏商言听到此处微不可查的挑动了一下眉梢："我基于某个样本设计了算法——确实找到了可能定位的信号。"

【特殊样本？大概率是他身上的短周期规则。】莫执微笑着说："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您的算法？"

【又来了。玩心理战术的人真肮脏②。】魏商言干脆转过头看向窗外："莫医生，废话少说。"

莫执笑了笑。

①裂脑实验：裂脑试验通过切断癫痫患者连接左右脑的胼胝体研究发现：左脑主导语言与逻辑，右脑擅长空间与情感。两侧半球可独立处理信息，甚至产生矛盾行为，揭示了大脑功能的不对称性与意识的可分割性。

②来源于作者很喜欢的蝴蝶兰《全职高手》名梗「玩战术的心都脏」，向原文致敬。另外魏商言的发言不代表作者本人意见，心理战术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对称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