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脱贫日常 第9章 赚钱

晨光熹微，远处烟雾迷蒙，山黛若隐若现。

春和景明，田里萧条了一个冬日终于隐约可见点点绿意。

卯时正，圩市上的草铺大多都开了门，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摆着摊。

摊位并不固定，也不必交纳什么费用，更不用担心出现收取“保护费”的事，因为县衙那边偶尔会派些衙役过来巡查。

赵家树照例将她带到十字路口处，对面的路边已经有几个人摆好了摊子，他寻了离路口最近的两个摊位摆好。

赵家树挑来的东西只要把袋子口打开，便算是摆好了摊。

而李长柳要摆放的东西就多了点，她拿出小炉，生了一丝小火，将竹甑放到上面，用纱布垫好，再把几个米果和烧饼、陷饼放进去热着。刚摆上，一个裹着长袄的中年男子就过来了。

“你这儿卖早食？给我来两个。”

第一个生意就这样不期然地找上门来，姐弟四个没经验，都有些傻不愣登，李长柳最先回神，连忙问道：“先生是要两个米果吗？米果、烧饼、馅饼都是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十文钱四个再送一个。”

那人闻言愣了愣，别说他了，就连旁边想过来帮忙的赵家树都愣住了。说得这么顺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常混迹于此的呢！

“那我要五个，米果一个，馅饼烧饼各两个。”

“好嘞，马上好！”

她抽出一片在家里就洗干净风干了的大叶子，双手迅速地包起四个饼一个米果，双手递给他，再从他手里接过钱，自始至终她都是满脸笑意。

掌心里的十个铜子还带着刚才那个人手中的温度，暖融融的，一扫她连日来的阴郁，只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姐，我们挣钱了！”

豆子凑上前，睁大着眼睛盯着李长柳手里捧着的十个铜板，既惊又喜。

麦子和小妹亦是一般模样。

倒是站在旁边一直看着的赵家树无奈地笑了笑：“长柳啊，恭喜你啦，生意兴隆！”

李长柳这才收好钱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净的小脸红红的，很是诚恳地说道：“谢谢叔！”

眼前的姑娘只穿了件整洁的青衣短打，头上编了两个简单的辫环挽着，显得乖巧伶俐。

十三岁的小丫头明明负担着一个家庭，可她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明媚，鲜活得如同路边的野草。赵家树忆起些往事，一时间颇为感触。

正当他怔愣时，眼前递来一只绿油油的米果。

“叔，你尝尝我做的米果吧！”

李长柳笑眯眯地说，“吃完记得给我提提建议，下次我才好改进。”

赵家树爽朗一笑，也不客气，接过便咬了一大口，顿时满口鲜香软糯，真是好吃！最重要的是里面竟然加了自家送给她的腊肉，这个小丫头啊，还真是舍得！

但是不得不说，这腊肉，加得好！他两三口就吃完一个，边吃边不住地赞叹。

李长柳又递了一个过去，他忙挥手拒绝，人家还指望着这东西换点钱生存呢，他怎么敢多要？

“长柳，既然你一心想做好这手艺，那就别怪叔多嘴，你做的米果确实好吃！可你该晓得会来咱们摊子上的人基本是奔着裹腹来的，味道是其一，能吃饱才是正经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长柳恍然，他说的这话才是真理啊！

圩市周围十里八村的人家里也有不少富户，可自己不过是个新摆的小摊子，他们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偏偏买自己做的东西？说到底，会来买她吃食的不就是贪个花钱少又吃饱嘛！

麦子三人知道大姐在想问题，便安安静静地蹲在摊子后头的角落担忧地看着她。

日头渐渐高了，街上的人也慢慢多起来。

李长柳当机立断，分别取出一个米果、馅饼、烧饼，又向赵家树借来刀具断成小块，做完这些后，她这才按捺住躁动的心，耐心守着摊子。

很快，她便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是一位头戴布巾的大婶，还没靠近，李长柳便指着竹甑里的碎馅饼，热情地招呼起来：“婶子，尝尝我家的馅饼和米果吧！”

那大婶似没想到还能先尝尝，当即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尝了尝，虽是野菜馅的，但胜在鲜香可口，比自己上次买的馅饼还要好吃！

“你这饼多钱一个？”这么好吃，不会比别家的更贵吧？

“饼和别处一样，三文一个，米果的味道也不错，里面包的是腊肉春笋馅，五文钱两个，十文钱五个。”

“米果馅里放了腊肉？”

那大婶瞪大了眼睛盯着切开的米果，抬手也拿起一块尝了尝，果然有腊肉，还带着春笋的清香，让她吃完还想吃！

几文钱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何况家里几个宝儿都没尝过这种绿油油的米果呢！

“给我来两个米果一个烧饼一个馅饼，给你个整数十文吧！”

李长柳没想到自己还没给她优惠一文钱，这人就砍了自己的价，当即也没再说其他，利落地拿了大叶子包起来递给了她。

做完这一单生意后，旁边的赵家树这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直夸她聪明。

“后天你要是还来摆摊，叔那里有的是腊肉，到时候你过来拿就是！”

赵家树进山进得勤，皮毛卖得好，肉却不好卖，春天一到雨水就多，腌的肉不好保存，赵家的腊肉就成了令人头疼的存在了。

李长柳眯起细长的眼，笑着点点头：“那敢情好，我一定来取！叔别跟我客气，到时候就按市场价卖给我就成。”

这帮孩子也不容易，赵家树对那点钱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这会儿两人摊子上都来了客，便把这事先放着，各自忙生意去了。

试吃的方法有利有弊，好的是不少人尝过后都会买一些，但也存在一些故意来免费品尝的。

好在厚脸皮的人不多，何况这里又是十字路口，盯着这里的眼睛又不止一双两双，自有人看不下去指指点点的。

对此，李长柳也手软，该刺的刺该骂的骂，旁人便知她看着一团和气，惹急了也会咬人！

忙到后面，麦子打包，小妹看火，豆子呦喝，她收钱。

四人默契十足，配合有度，小小的摊子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很快米果就凭借鲜美可口的腊肉春笋馅售卖一空，紧接着，野菜馅饼也很快卖完了。

待最后一个烧饼卖出，已过了正午时分。

李长柳早打发麦子几人去上次的店里买面粉之类的材料，这会儿也回来了。

她看着旁边还在卖腊肉的赵家树，笑眯眯地问道：“叔，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不用，反正到了这个点，也没什么客人了，我后天再拿来卖。”

赵家树清点好袋子里的货物，抬起头扫了眼她空荡荡的竹萝。

“你倒是伶俐，出摊第一天就被你卖了个干净，后天还来吗？”

“来！要不叔袋子里的那些腊肉称一称，卖给我吧！”

她暗暗摸着兜里的那一大包铜板，说得底气十足。

刚看了赵家树手里的袋子，她眯着眼晶暗计算着，那里面估摸着该有两三斤的样子。满打满算三斤的话，那也不过是四十五个铜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毫无压力！

“哟，还真是上瘾了啊！”

赵家树听着她的豪言，不禁打趣了一声，忽而记起刚才的话题，便说道，“叔家里就属腊肉最多，这些就送你了！”

他把袋子一把放进她的竹萝里，李长柳赶忙推辞：“叔这怎么行？我现在又不是付不起！”

赵家树按住袋子，又拿起担子，主动帮她挑了起来，一边往李家村走，一边对她道：

“你就听叔的话，好好收着。你才起步，又有三个弟弟妹妹要拉扯，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往后你挣了大钱时再说！”

李长柳摇摇头，对赵家树的热心肠实在有些无奈，便暂且接受下来，反正这事她先记着，以后总会还上的。

回到家，她将兜里的钱袋子拿出，四个人围坐一起，眼里冒着光。

早上一共做了一百一十六个米果，其中给赵家树一个，免费品尝四个，馅饼和烧饼各做了四十个，又各自拿了两个出来免费品尝，剩下的一百一十一个米果和七十六个饼共卖了三百五十八文！

这还不包括上午买面粉之类的七十六文。

四双眼睛瞪着这一摞的铜板，齐齐失了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啊！豆子甚至还打算了卖不出去的米果和饼怎么搭配着吃呢！

“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妹傻乎乎地问道。

豆子一拍她的脑门，翻了个白眼。

“笨！当然是去摘野菜继续做啊！”

村里认得野菜的人可不少，若是被他们采光了，他们还卖什么？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怎么做这种米果。

李长柳同时也想到了这个，她一边将铜板收好一边吩咐几个小不点。

“豆子说得不错，我们要赶在清明前趁着野菜还嫩，多做些拿去卖。一会儿我们吃过午食就出发，不过今天下午我们不摘野菜，我们去掰些春笋，还要捡些南风菇。”

上午她买了两捆油纸，可以自己用米糊做油纸袋，不用再摘大叶子了，否则还得再费些时间摘大叶子。

安排好后，李长柳带着几人拿了绳子将铜板串好藏在墙洞里，又拿了五十八文出来，加上上次家里剩的三十六文，她留了九十四文在身上做应急用。

傍晚回来，几人带去的筐塞得满满当当。晚上的时候，李长柳煮了一锅浓郁的野菜腊肉粥，又做了几个大烧饼，这一顿吃得大家撑肠拄腹。

按照计划，第二天一早，几人分头去野外摘野菜，专挑艾草和鼠菊草摘。

因着前一天不少村民看到赵家树带着李长柳他们挑着担子来回，都知道李长柳去了圩市上摆摊卖米果和饼子。

这会儿见了他们又出来挖野菜，便话里话外地打听着。

“小妹，听说你们昨儿卖的米果好吃着呢！都卖完啦？”

李小妹寻了河边的田梗上找野菜，问这话的是钱氏，她家的菜地就在河边上。

自昨天回来，李长柳便特意嘱咐了几人，卖了多少米果多少饼，挣了多少钱之类的事情一律不能说出去。

李小妹虽然只有六岁，还不太明白大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很听话地一个字不往外吐。

她低着头飞快地摘着这一丛鼠菊草，看也不看那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的钱氏：“没卖多少，赵叔都帮咱挑回来了。”

钱氏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撑在锄头上有些幸灾乐祸地睨着她：“我就说嘛，你们几个半大孩子摆什么摊卖什么饼？好生侍候着家里的地才是正经！要是不懂了，来问婶子就是！”

小妹低低应了一声，再没理她，摘完这一丛鼠菊草后，便换了个没人的地方。

村里人多的是看别家笑话的人，少的是像赵叔那样真心实意帮着他们的。

所以她一点都不喜欢跟这些不怀好意的伯娘婶子们说话！

和李小妹一样遇到这种情况的李长柳则没这么好哄了。

她太了解这些成天吃饱有事没事就到处瞎叨叨的大妈了！

“长柳啊，家里的地还没翻吧？都春耕了，要不我叫你堂伯堂哥拉了牛帮你犁点地？也省得你往圩市上窜，累死累活不说，还没多少进益。你说要是那么容易挣钱，还有谁乐意成天侍候这些地呢？”

黄氏瞧着倒是个热心的，李长柳却没被她绕进去，只笑眯眯地回答她：

“谢谢伯娘的心意了。伯娘家那十二亩地也还没翻完吧？这是借了黄爷爷家的耕牛？伯娘真个有福气的！我们家不过两亩，如今翻了半亩用来育稻秧，其余的地倒也不急。就是伯娘要是心疼我，借一天耕牛给我就好了，不消多久我就能把剩下的地都翻了。”

一听说借耕牛，黄氏的脸都黑了。

耕牛是黄氏娘家人养的，说是借，其实是给了十五文钱。

往年都是她带些粮食回娘家借，可去年年底她娘去世，她爹被那几个嫂子唆使着竟管她要租金！

娘家一改往常的态度让她十分没面子，回了家想找借口圆过去，无奈二房家的那张嘴太毒，一不小心就钻了她的套儿。

本来大家都是自家人，没借到便罢了，十五文钱怎么都比官牛便宜。

偏生因着自己每年能从娘家那儿借来耕牛在家里的地位拔高得很，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就拿公中的事来说，她每回不是叫老二和老三分摊？

想让她动手？有本事也去借头耕牛回来啊！

而且娘家有耕牛，每年还都借给自家耕地，这事儿自她嫁到李家村后开口闭口不离其宗，这不，今年十五文租回来却给自己惹了好大一个笑话！

特殊地位没了，还得受其他几房的挤兑，村子里的人更是有意无意地拿这事儿给自己添堵。

李长柳本也没想过这么嘴毒，谁让她吃饱了打转——撑的慌，揭完她伤疤，还不忘在上面撒把盐。

“你这孩子！你也知道我家有十二亩地，牛却只有一头，哪有空往外借？”

黄氏瞪着笑得稚气纯良的丫头片子，心下暗恨这娃忒不识趣！

李长柳扯了扯嘴角，对此不置可否。她才懒得跟她掰扯呢，有这闲心不如多干点活！

她收拾好这一片艾草，便背起筐笑眯眯地和黄氏道别。

黄氏鼓着眼，瞪着李长柳的背影，暗吐了口痰，满脸不屑。

“呸！小白眼狼！不识好人心！迟早有得哭！”

别人怎么说李长柳并不在意，此时她满心扎进米果里面去了。

除了艾米果，她还打算做些手指米果出来。

做手指米果需要碱水，碱水可以用班杈树做，这东西是南方特有的植物，满山遍野的都是。

这会儿摘满了艾草，她便打算去砍些班杈树。

傍晚待几个弟弟妹妹回来了，她将所有东西取出摆放整齐，照旧将艾草和鼠菊草洗干净准备好。

笋和蒜分别剁好用盐腌着，又拿了一块腊肉切成丁，这一次她做了两种馅，一种是芝麻花生馅，一种还是上次的腊肉春笋馅。

糖很贵，蜂蜜却便宜些，一文一块的方糖能买一小碗的蜂蜜了。

黑芝麻馅做起来也简单，芝麻花生炒香杵碎了，加上蜂蜜和白糖，淋点热油就成了又香又软的芝麻花生馅。

接下来她洗干净手准备做手指米果。这种米果好存放，可以头一天做好，吃之前热一下，再浇点拌料就成。

她将班杈树烧成灰，小心地淋上烧好的热水，水透过灰漏到下面放置好的桶就成了碱水。

量的那半斤白米今早起来就用温水泡着，此时已经泡得很胀，她用小石磨慢慢地推成米浆。

这个小石磨是当初她爹做小工的那个大户人家不要的，人家换了大石磨，又养了驴，不需要这种人工磨。

他爹带回来后还没用上一次，现在却便宜了她。

米浆加上碱水和盐后就倒入盆子里蒸成面团，趁着面团还冒着热气，她取了块纱布包起，慢慢揉和着，和成一个长长的圆柱形后，拿刀切成均匀的小团。

接下来麦子三人都能帮上忙了，四双小手几下便揉成了许许多多的米果条子。

她将所有米果条子摆放到簸箕上，大火蒸了两刻钟，一揭锅盖，顿时满屋清香！

“姐，这东西就这样吃吗？”

“还需要添点酱料。”

没有辣椒却有茱萸，再加上姜和蒜，调点酱油，那味道也算不错。

做完酱料后，她给每人装上一大碗，淋上酱料，几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明天肯定是这些米果最先卖完的！”小妹把碗里的酱汁喝完，脆生生地说道。

一旁的豆子听后，想也没想就摇头反驳：“我觉得不一定，艾米果也好吃，里面还放了腊肉。何况，人家不先尝尝哪知道好吃呢？”

麦子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大姐，建议道：“我们弄一些免费品尝不就好了？”

“麦子说得不错，免费品尝还是要的，只是该怎么定价就有点难了。”

她放下碗，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一会儿我们把手指米果先打包好，两文一袋，一袋十根。如果要热的，到时候再临时热一热。打包的麦子可能会很忙，小妹你帮着他一点，豆子来看火。”

几人商量好具体分工后，又将手指米果打包好这才早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