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并没有将车开回傅家,而是去了趟公司。
傅荒总这般忙碌,很多事情他都更习惯亲力亲为,傅百里从前打下的商业疆土,在他的手中,正朝着不敢想象的阔度扩展。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庸才,有蠢材,有天赋者,更多的是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无能继承者,他们沉浸于侈靡的生活,又被当做闲时谈资和笑话。
而傅氏集团未来的掌权人,出入一场场纸醉金迷,却始终遥遥独立。
可惜,藏在这张皮底下的,是傅荒不相信任何人的心,他天性多疑,他只是纯粹地将自己与其他所有划分开来。
傅荒时常埋头处理事务,连员工看了都自愧不如,可他不会不按时吃饭,也不会熬夜,不酗酒,不嗜烟,健身的时间和次数也从不落下。
傅荒是一个活在自己精密计算下的人。
等办完事情,已经是两个钟头以后了,傅荒下了电梯,再走出大楼,傅家的车就等在他离开时的地方。
左边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摇了下来,花悬正安静地趴在车窗,她纤白的手腕搭在窗延,吹着港岛潮湿的晚风,睁着她湿润的眼睛。
满头青丝被晚风吹乱,说乱,又不那么乱。
夜好深,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暗,风过留痕,留在了她漂亮的脸庞。
她轻轻一眨眼,周遭就有了微亮的光,她悄悄一睁眼,右眼里的那颗血痣就出现了。
傅荒站在不远处,看着花悬,她比他见过的世间万物,都更加美丽。
没由来的,他怅然若失。
脚步声近了,也重了些,隔着车子花悬也见到了回来的傅荒,他孤独又淡然地走在黑夜里,他正向她走来。
这样的夜晚,太美了,美到让人遗憾。
蓦然间,花悬笑了,她带走了他那一抹怅然若失,她笑着问:“我们要回家了吗?”
声音清甜。
·
车行驶于安静的道路上,傅荒慵散地倚靠在左边,花悬规规矩矩地坐在右边。
窗外是不断往后倒退的景,沿途的路灯,一盏一盏,暗了又再亮起,亮了又熄灭在黑夜里。
还有属于港岛的潮湿与霓虹。
一路无言。
直到突如其来的刹车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几乎濒临极限的刹停,产生了刺耳的摩擦音,嘶哑到让人耳膜发疼。
可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只差分毫的距离,傅家的车就要跟一辆内曼马库斯相撞,在拐弯处,忽然冲出来的逆行车,可就在紧急刹车的瞬间,黑白相间的内曼马库斯却忽然调了头,扬长而去。
与车身擦过时,戴着白色头盔的车主,朝傅家的车里瞥了一眼。
只一眼,似是挑衅,也似在确认,不过很快就加速离开了。
寂静的道路只剩傅家的车,司机后怕地将车停稳,又迅速下车去确认傅荒的安全,却发现他并没有事情。
而他的毫发无伤,是花悬换的。
几乎相撞的那一刻,疾停带来的巨大惯性,使得没有系安全带的傅荒和花悬往前冲去,车内空旷,傅荒原本以为自己会踉跄着撞到前座,结果并不是。
他的额头,最后碰触的是花悬的手腕。
他的身体,最后碰到的,是花悬的身体。
谁也没想到,在危险的关头,花悬的第一反应是拼了命地冲到傅荒前面,她挡在他和前座椅背之间,用柔软的身子阻止了傅荒受伤。
“花悬,你怎么样?”
傅荒从她身上起来,眉头紧蹙,他小心地将她扶起,扶回座位上,再一寸一寸检查她的情况。
“我没事。”花悬无所谓的连连摇头,她只关切地问,“你呢?伤到了吗?”
“我怎么会有事。”就算她不讲,傅荒也知道,他轻缓地揉着她发青的手腕,还有她本就糟糕的后背,估计这回又伤到了,他闷声道,“你都这样护着我了。”
眼前的人一听,就笑了,她说:“那就好。”
花悬那双眸子亮得,似把这天上的星子都摘了入瞳,点点闪烁,怎样都熄不灭。
良久,花悬好了些,就听到身旁的傅荒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模样,还有他冷若冰霜的声音。
他吩咐:“去查。”
·
回了傅宅,难得的只有院子里亮了灯,屋里是暗幽幽的,下人也几乎都不在。
这异样让花悬感到奇怪,可傅荒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他们开了门,屋内一片黑暗,花悬低身去脱掉高跟鞋,忽然间,听到了些耐人寻味的动静声。
扑哧水声,涩昧的喘息,客厅的沙发后露出了一小截女人光裸的后背,白颈仰起,再多往下看,就会是**的,也泥泞的。
花悬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张开了些。
在她害怕得快喊出来之前,傅荒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站在她身后,用宽大的手掌贴紧了她的嫩唇,也许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沾上了她今夜的口红,仿佛是她在仔细亲吻着他的冰凉掌心,流连忘返。
还有幽暗的角落中,染着水雾的男欢女声。
花悬大概知道了是谁,忙抓住傅荒的手,他们悄无声息地往楼上走去,没有发出别它声音,傅荒就这么任由她牵着手,带着路,走在四下黑暗里。
忽而低头,傅荒看到了花悬光裸的脚,又嫩又柔,正小心地踩在地板上,它们白到发光。
“怎么连拖鞋都忘了穿?”
他贴着她耳朵在问,渡给她属于他的体温。
花悬才发现,自己还赤着脚,而很快的,她的脚下腾了空,她被傅荒打横抱了起来,牢牢抱在了怀里。
一瞬,谁泄漏了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地板凉。”
“嗯。”
真的凉吗,花悬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傅荒压低的嗓音,在十五早就过了的某个残月夜,如若碎裂而迷人的冷烟花。
花悬慌乱地缩回了手,却让两人的指尖,短暂又微妙地触碰了,眸间烟花,绚烂地燃烧着,热烈而静谧。
“不搂紧些么。”
耗尽一切的燃烧着。
有些贪恋的,花悬闭上眼睛,她紧紧地搂住了傅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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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傅荒的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他从不深眠,这么多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很快清醒。
他似乎,没有睡过一个真正的好觉。
傅荒打开手机,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尤为难得的是,看完后他居然有一丝晃神了,不过只很短促的几秒钟,他就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光灭了,这黑夜,也就又变回没有光亮的模样。
傅荒侧过身子,花悬正静悄悄地睡在他身边,比起前些天,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她不再挨着床沿睡。
她睡着的样子好温柔,就连呼吸声都轻缓得很。
柔顺又乌黑的长发,倾泻如墨,正缱绻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她的睫毛好长,总随着风,禁不住的,一颤一颤。
花悬纯得像一汪清泉,不问凡人事,身在云水间。
望着她,傅荒心里慢慢生出了微弱的宁静,那是种他从前没有产生过的情绪,大抵可以唤作是心安。
楼下有了丁点响动,算算时间,还能再睡约莫半刻钟。
傅荒暂时还不想吵醒花悬,他将被子扯起,想要多盖些在她身上,让她能多做半场好梦。
可当他打开被子的那一瞬间,他的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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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凉薄,通通化作了火烧云。
在眸底最深处,沸腾着奔来的红色云朵,将火红色渐渐染进傅荒的眼睛,从微弱,幻成熊熊燃烧。
被子底下,是面朝着他,只穿了一件薄到似轻纱的花悬。
吊带薄裙,勾勒出她至诱的身姿,而右侧肩带早已悄然滑落,雪白的身儿,有一瓣花蕊,竟赤露而出,它失去了遮蔽,粉若春日里的桃花。
屋内的暖气徐徐,缓缓的,她被热红了脸,开始仰面呼吸,再吐出能媚化人骨的气儿来。
而那朵粉花,划过薄纱般的睡衣,微微立了起来,却不愿藏进去,太过勾人。
傅荒眼眸里的红,灼灼烧起,烧干了港岛夜晚的潮湿。
浮出清池的海棠花,藏在水底的祸世妖,她仿佛生来就是吸人三魂七魄的,鬼使神差的,傅荒俯身吻了下去。
他吻在了裸出的花瓣儿上,将唇内的水雾,渡给它,湿润它,让它为他而潮湿。傅荒吻红了眼,那双永远凉薄的眼眸,被烧红了,他不停歇地轻咬着,又舐舔着,再无声地弄着。
梦中起了大火,火光蔓延,汹涌地扑向花悬。
火似乎燃烧到了梦魇以外,花悬的嘴唇被烧干了,那淌着汁液的樱桃唇不再湿润。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火光外有座冰山,冰山正在消融,流水潺潺,她想去尝一口水,却只能尝到滚烫的火焰。
她开始隐隐感受到了身前的疼,灼烧着她,而这疼只有七分,剩了三分,叫作痒。
碰不到,触不到。
愈来愈重,愈来愈狠,似乎要将她撕开。
花悬只好慢慢地咬上了自己嘴唇那一小处痂,齿尖摩擦,坚硬与柔软,她的上面在被咬,下面也在被咬。
咬得她忍不住溢出了让人发疯的嘤咛,含着娇,染着欲,她的嘴角在颤,眼尾生了红。
花悬吟一声,傅荒就吻得凶一分,花悬将唇咬得越发狠,留下深深的齿印子,因为只有更烈的疼,才能缓解她身前的痒,才能忍住嘴角逐渐无法控制的媚声儿。
由右至左,再从左往右,周而复始,傅荒吻过多少次,就在花悬身上,开出了多少朵白色的,潮湿的花。
一路黏腻,一路沉溺。
他的眼尾、唇角、鼻尖、下颚、脖颈,仿佛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淡淡花香,是她为他一个人绽放出的花。
白色的花,开成了海。
花瓣上落满雨水,潮潮的,就像是谁的眼泪。
·
花悬被傅荒吻醒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似乎做了场又欲又疼的梦,醒来后,她睡眼惺忪。
身上那件薄衣穿好了些,傅荒正侧躺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望着她澄澈的双眼,纯净得如若月下清泉。
“睡不着吗?”花悬轻声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哑了。
似梦,又非梦。
傅荒仍旧淡若地说:“花悬,该起床了,我们要出门一趟。”
“现在吗?”
窗外,还是漫漫黑夜。
也许现在走进夜幕里,伸手都见不到五指,而楼下却开始传来了各种声响,有人急切,有人忙碌,也有人抱怨。
混乱中,唯有傅荒和从前一样,清清冷冷。
“对。”他答。
花悬好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荒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告诉花悬:“陆先生死了。”
“谁?”
“陆昴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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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