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铂悦公馆”B座,如同一根镶嵌着无数钻石的权杖,直刺苍穹。顶层的复式公寓内,一场名为“慈善答谢”,实为利益交割的晚宴正悄然进行。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言谈举止皆是上流社会的优雅,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权力与金钱无声碰撞的硝烟味。
副市长王伯良端着香槟,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他的笑容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市长李正雄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与几位本地的商界巨擘低声谈笑,他很少主动举杯,但每一个与他碰杯的人,腰都会不自觉地弯下几分。他像一头慵懒的雄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控着全场。
而在公寓最深处,一间隔音效果极佳的书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他便是本省的常务副省长,赵立民。
“立民省长,您看这幅《万里江山图》,气象万千,寓意深远啊。”王伯良恭敬地站在身后,语气带着谄媚。
赵立民没有回头,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山固然壮丽,但打理起来,也费心神啊。伯良,最近……家里没什么虫子吧?”他用了“家里”这个隐晦的词。
王伯良心中一紧,知道省长指的是陈国涛那边的调查,连忙道:“省长放心,几只小飞虫,已经安排了人去清理。只是……动静可能稍微大了点,惊动了些人。”
“哦?”赵立民缓缓转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我听说,有个老检察官,还有个土匪头子,不太安分?甚至连我们系统内的个别同志,也好像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这时,市长李正雄也推门走了进来,他脸上没了外面的随和,只剩下冷峻:“省长,王市长说得对,虫子是该清理。但我觉得,现在的法子有点太急了。那个陈国涛,是块硬骨头,他带的队里还有赵坤那样的狙击高手,林冬雪那样的技术专家,逼急了,他们万一不管不顾……”
“正雄啊,”赵立民打断他,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却带着一丝敲打的意味,“做大事,不能瞻前顾后。几只虫子,再硬,能硬得过鞋底吗?关键是,踩下去的时候,要快,要准,要保证不会弄脏了鞋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至于那个方正……一个退休的老家伙,能掀起什么风浪?他要是真那么干净,当年他儿子在国外念书的巨额开销,是哪里来的?”
“权力的金字塔不会因为塔尖的晃动而崩塌,只会因为基座的松动而倾覆。而他们,正在亲手挖掘自己的基石。”
李正雄和王伯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凛然。省长的话,既是命令,也是警告。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并且暗示了他手握所有人的把柄。
与此同时,在铂悦公馆地下深处,一条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通风管道内,方正和张天野正带着两个最得力的手下,艰难地匍匐前行。空气污浊,管道金属摩擦着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还有多远?”张天野压低声音问道,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旧伤在潮湿的环境下隐隐作痛。
“根据图纸,再往前二十米,有一个检修口,正对着书房上方的夹层。”方正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他的眼神在头灯微弱的光线下异常坚定,“我们必须在他们散会前,把设备装好。”
他们就像行走在巨人血管里的微尘,试图窥探心脏的秘密。
而在公馆外围,由陈国涛带领的“影子小队”已经就位。赵坤隐藏在对面大楼的制高点,狙击镜如同冷静的眼睛,扫描着公馆的每一个出口和可能的狙击位。孙明哲则伪装成代驾,在停车场附近游弋,监听并分析着进出车辆的对话片段。陈国涛本人,则坐在一辆伪装成供电局维修的货车里,指挥全局。
“冬雪,报告你的位置和情况。”陈国涛通过加密频道联系。
林冬雪的声音传来,冷静而清晰:“我已安全抵达备用指挥点。通过吴瀚的卫星权限,我接管了公馆周边三个街区的民用监控。发现异常,公馆地下车库有四个不明信号源在持续发射强干扰波,怀疑是他们预留的应急逃生通道或者安全屋。另外,监测到书房窗口有特殊的防激光窃听涂层,我们的常规监听手段可能无效。”
信息迅速汇总,目标的狡猾和准备充分超出了预期。
“方正,张天野,你们听到了吗?书房有防窃听措施,你们的设备可能无法穿透。”陈国涛提醒。
管道内,方正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张天野,眼神交流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计划变更。我们不装窃听器,安装微型高清摄像头和……‘蜂鸣’。”方正的声音带着决绝。
“蜂鸣?”张天野一愣,那是老猫留下的最后一件“玩具”,一个能瞬间释放特定频率强电磁脉冲的一次性装置,能瘫痪小范围内所有电子设备,但也会彻底暴露他们。
“对,蜂鸣。”方正咬牙道,“拿到影像证据后,启动它,制造混乱,给陈国涛创造强攻的机会。这是我们唯一能确保证据送出去,并抓住‘教父’的方法。”
“当所有精密的计划都宣告无效,剩下的,就只有最原始的勇气和与敌偕亡的决心。”
这是一个自杀式的任务。启动“蜂鸣”,他们几乎不可能在对方精锐安保的反应下全身而退。
张天野看着方正,这个曾经他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却要与他一同赴死。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妈的,跟你们这些穿官衣的打交道,果然没好事。干吧!”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检修口时,异变陡生!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从下方传来。
“不好!有压力感应!”方正脸色大变。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通风管道系统!公寓内,书房里的赵立民、李正雄、王伯良同时脸色一变!
“有老鼠钻进来了!”李正雄眼中寒光一闪,按下了书桌上的一个隐秘按钮。
整个铂悦公馆的安防系统瞬间提升至最高级别!所有出口落闸,电梯停运,备用电源启动,无数的红点开始在走廊和关键区域扫描。
通风管道内,方正和张天野等人被彻底困住,上方传来了切割和钻探的声音,对方正在定位他们!
“完了……”张天野的一名手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方正却异常冷静,他快速掏出那个微芯片,塞进一个特制的、具有短距离强穿透信号发送功能的储存器里,递给了张天野:“拿着!这是‘坟墓’的钥匙!我和他们在这里顶住,你体型小,试着从我们过来的那个窄缝退回去,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把它发出去!发给陈国涛,发给‘镜界’,发给任何你能想到的地方!”
“不行!要死一起死!”张天野低吼道。
“放屁!”方正第一次爆了粗口,眼睛血红,“老子的‘掘墓’计划不能白费!周帆不能白死!老猫不能白失踪!有些火种,必须传递下去,哪怕传递它的人,注定要燃烧成灰! 走!”
他用力将张天野推向来的方向,然后转身,和另外两名手下,举起手中的简陋武器,对准了即将被破开的管道壁。
张天野看着方正那决绝而高大的背影,这个背影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办公室里道貌岸然的官员形象重叠,却又截然不同。他咬了咬牙,含着泪,转身向黑暗的来路爬去。
管道壁被高温切割枪熔开一个大洞,几个戴着防毒面具、全身黑衣的安保人员鱼贯而入。
方正笑了笑,拉下了“蜂鸣”的启动保险。
“再见,混蛋们。”
“人性的光谱复杂难辨,恶贯满盈者或许心存一丝善念,而看似正直的灵魂深处,也可能藏着无法言说的黑暗与光辉。”
强烈的、无声的电磁脉冲以他为中心,瞬间爆发!
铂悦公馆B座顶层的灯光猛地一暗,所有电子设备屏幕瞬间雪花,通讯中断。
“就是现在!”货车内,陈国涛对着麦克风大吼,“赵坤,压制火力!孙明哲,引导突击队!行动!”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刚刚爬出通风管道,躲在一个垃圾房里的张天野,看着手中那个信号发送器终于亮起的绿灯,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发送键。
代表着权力金字塔最核心罪证的“坟墓”钥匙,化作无形的数据洪流,冲向了夜空,冲向了无数个等待它的终端。
而在公馆顶层,灯光恢复的瞬间,李正雄看着书房窗外远处闪烁的警灯和迅速逼近的直升机,脸色惨白。赵立民副省长则缓缓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仿佛外界的一切骚乱都与他无关。
只有王伯良副市长,瘫软在地,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全完了……”
风暴,终于降临在这座权力的金字塔上。但没有人知道,这场风暴最终会刮倒多少人,又会将多少秘密,永远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