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山庄。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天上的一轮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给本来就漆黑一片的世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更加幽暗无比。
此刻万籁俱寂,四周鸦雀无声,仿佛是白昼刻意带走了热闹,留给黑夜的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孤独,若不是草丛深处三两声的虫鸣保留着夏夜最后一丝喧嚣,否则还真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堕入无边的黑暗中心生绝望。
为什么世人总是畏惧着黑暗向往着光明,因为黑暗除了带给人无尽的孤凉感,更多地是给人带来了未知的恐惧。因此世人总是日耕而作,日落而息,这样做其实不光是为了能更好的看清这世界,而是为了避免着因黑暗而带来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水月山庄里的一片幽黑寂静中,只见山庄里河岸边上一个小小的亮点在快速的移动着。倘若离远看估计会以为是只萤火虫在河岸飞舞,只要离进看会发现居然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丫头手中提着莲花灯在飞快的奔跑着。
只见这个小丫头神色紧张,神情焦灼,连头发都被风吹得散乱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慌张,尽管如此山庄里路上的其他人看见她也都恭敬地为她让路,因为她便是大公主静身边的贴身侍女采荷。
方才大公主李娴静与准驸马爷张若尘在湖中游玩时,采荷被府里的小厮悄悄告知准驸马爷不希望其他人等打扰,这才让采荷得了空自己跑去山庄里别处玩了。
令采荷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玩累了随便找块大石头趴下睡了居然一睡睡到深夜,这下可把她吓清醒了,此时早已过了大公主该就寝的时刻,要是因她的贪玩擅离职守公主没人侍奉了可怎么办?故而她惊惊慌慌的找山庄里其他人借了莲花灯奔跑在河岸边上寻找公主。
只是采荷跑到刚才公主游玩的湖心亭内发现公主早已不在亭中了,又有其他侍从告知是公主喝醉了被准驸马爷带到清雅阁休息去了,这又让采荷慌慌张张的顺着河岸向清雅阁跑去。
莲花灯里的烛火因采荷奔跑带起来的气流吹得忽明忽暗,而偌大的水月山庄在黑暗的笼罩下又显得四周一片幽暗可怖,若是寻常时刻采荷要是行走在这夜路中恐怕不免心生害怕,而此时的采荷已然将恐惧全部抛掷于脑后,因为她一心只想找到公主。
终于,在河岸的边上一座楼屋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采荷眼前,楼屋的牌匾上写着‘清雅阁’三个大字,采荷看见这楼屋彻底的松了口气。采荷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然而就当她刚想准备进去时,突然从一旁冲出来两个护卫将采荷拦在门外。
只听两个护卫道:“干什么的?!”
“大胆!”采荷发怒道:“我可是大公主静的贴身侍女采荷,尔等竟敢阻拦我去见公主?”
纵使采荷已经自报家门,可那两个护卫仍气势腾腾道:“我管你是什么采莲采荷的,驸马爷吩咐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进去,你也不能进!”
“放肆!”采荷道:“究竟是公主身份尊贵还是驸马爷身份尊贵?尔等今晚要是不把我放进去我回头告诉公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吓我们?我们可都是吓大的。”护卫嘲笑道:“你弄清楚这里可是水月山庄,只有驸马爷才是最大的,我们只听驸马爷的!”
“你!”采荷气急败坏道,她发现无论怎么威胁这两个护卫这二人都不把她放进去,她只能在屋外大声喊道:“婢女采荷求见公主!婢女采荷求见公主!”
然而采荷等到的并不是公主在屋内吩咐一声“进”,等到却是准驸马爷张若尘打开了清雅阁的大门。
采荷有些惊愣的看着张若尘,但转而她又注意到张若尘此刻衣冠整齐,这又让采荷内心稍微安下几许。
采荷道:“婢女采荷需要服侍公主,还请驸马大人放婢女进去。”
只听张若尘淡淡的吩咐道:“公主喝醉了,今夜由我来照顾公主,不用你来侍奉了。”
说罢张若尘便要把房门关上,只见采荷惊慌的挡住门道:“张大人……额,我是说驸马爷,从小到大公主一直由婢女侍奉着入睡,恐怕公主离开婢女会不太习惯。”
张若尘冷冰冰道:“怎么公主离开你去苍穹派住了半年都能习惯,反而来我这水月山庄一天就不太习惯了?”
张若尘话音刚落,只见采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张若尘祈求道:“还请驸马爷见谅,奴婢也是为了公主身体着想。”
此话一出,顿时令一向温文尔雅的张若尘眼中带上了几分怒意,他虽然尽力保持着平静的俯视着采荷,但话里话外却带着一股狠劲道:“你刚才也喊了我一声驸马爷,那你还在担心着什么?你放心,我们这些氏族子弟从小就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哪像你们这些下人一样不知羞耻?还不快下去!”
说罢,只听‘砰’的一声,张若尘直接关上了清雅阁的大门,留下采荷一个人既担心又害怕在门外跪着。只见两个护卫表情不耐烦的上前轰走采荷,采荷只能无奈的先离开清雅阁。
乌云散去,月光开始倾洒向大地,只见水月山庄里的一个小角落里采荷正一个人静静的跪在一处空地上,内心默默地祈求着上苍今晚无事发生。
清雅阁内。
张若尘关上了清雅阁的大门,内心的慌张稍微平复了几许。
张若尘也是没想到采荷此时突然找过来,这下差点误了他的大事。刚才他也是眼疾手快堵住大门没让采荷趁机闯进来,倘若采荷真进来了,她会发现清雅阁内根本空无一人。
因为大公主静早已被他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应付完采荷后张若尘将大门插上门栓锁紧,而他自己则慢慢走到阁内里间的卧房。
卧房内空无一人,连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叠在床上毫无人用过的痕迹,只见张若尘走到床头处一个立着的青花瓷的架子边,将手伸进去拉动了一下。突然,卧床开始慢慢向后移动,直到移出一个跟地砖颜色接近的青板门出现在地面上。
张若尘走到青板门前将青板门拉起,里面便是一个直通向下行走的阶梯。
张若尘走向阶梯内重新又将青板门合上,他拉动了地下室内的拉环,屋内的床便又慢慢合上直到将青板门完全遮住。这处隐蔽的地下室是张若尘精心设计所做,寻常人几乎很难发现清雅阁内的异常。
世人皆知药王府张熙正的小儿子张若尘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真乃当世一代神医。殊不知张若尘从小喜欢在活人身上做实验,将那些人折磨的半死不活后再给他们上上张若尘自己发明的神药来验证奇效,因此世间流通着诸多疑难杂症的药方大都出自张若尘之手,只是不知这小小的地下室内又有多少因这一纸药方而命丧于此的人。
只是今日在这地下室的人与往日不同,只见在这地下室尽头的一座石床上,李娴静正安静的躺在于此。要说以往躺在这石床上的人都离不开开膛破肚的下场,可今日哪怕给张若尘十个胆子张若尘也是不敢的。
只见张若尘轻轻地走到石床边看着躺在石床上熟睡的李娴静,眼神中尽是流露出温柔与心疼,他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李娴静的脸,指间传来的触感又何尝不是触动着他的心弦。
这是张若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着李娴静,纵使他是准驸马爷,在尚未完婚之时他仍没有资格去这样触摸着公主静,他脑海中无数次幻想着他与静儿进行举国大婚时的那繁华隆重情形,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今日李娴静的一句退婚,这又何尝不令他寒了心。
只见张若尘轻轻地抚摸着李娴静的脸,眼神中充满不舍地缓缓道:“静儿,请不要怪我,这都是你逼我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