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心独揽 第18章 血蛊

在梦魇中，苏眉看到的第一个情景便是父母身死，一个女童走在村子的小路上，却被村子的人团团围住。

女童皮肤白皙，脸上尚带着婴儿肥，有些可爱。但她的面颊却生有淡青色雀斑，与她的面容显得格格不入。

女童抬起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他们好奇地看着自己，却皱着眉头，好像在看一个不堪入目的物件，兴起时还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指指点点。

“不仅自己长得丑，还是个灾星！我看她爸妈说不定就是被她克死的！”一个青年男子言语犀利地喝道。

众人纷纷回应，女童看到一张张不怀好意的面庞，一下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众人似乎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

苏眉知道这是梦魇，但是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真实，记忆也格外清晰，就好像真的是今天发生的一样。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也忍不住心中一颤，痛得缓不过气来。

不堪回首，说的正是她的童年。

女童似乎意识到身边人的敌意，没有一个人会帮助自己。她撸起袖子，擦干眼泪，径直向前走。

腐烂的菜叶打在她的身上，她走过的路上，最终还是那个孤独的，幼小的背影。

“原来，童年和孤独是你最怕的东西。”蛇妖邪魅一笑，转过头去。相比这个小姑娘，她似乎对这个长相美得过于祸水的男人更有兴趣。

蛇妖在浮生的梦魇中先是看到了一个在阴暗的角落里哆嗦的小可怜。

小可怜小时候便生得极好，深蓝色的眼眸澄澈且明亮。他很贪玩，小时候皮得很，什么上天入地的事情他都干过，简直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可是他最怕的却是一句中年女子的“天亮了，快回去。”

因为小可怜只能在晚上横行霸道，在那里他似乎是见不得光的，是苟且偷生的存在。

但是相比阴暗的童年只出现了一瞬，蛇妖清晰地意识到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却周而复始地重复。显然对他而言，这才是他的执念。

透过梦魇，蛇妖看见一个面容清冷，贵不可言的女子自风云台坠落而下。她身披金丝翎羽凤袍，头戴凤冠，顺风而下。不经意间，她的眼角湿润，一滴泪滑落于空中。

蛇妖竟也觉得这女子十分熟悉，但她如今显然对面前两人更感兴趣，思索片刻，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出来：“这个女子一看就身份高贵，美貌于三界之中也是绝色的存在，又岂非一个寻常人间女子可比？”

下一秒，蛇妖的碧眼阴沉下来，声音也被压得有些可怖：“除非……这个人间女子是她历劫的人身。”

“世间竟有如此痴情之人，放着天上大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偏要为了一个女人来到人间。”蛇妖一声感叹，眼眸似乎流露出些许动容与回忆，但是很快就被抑制了下去。

“你爱她？”蛇妖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令人毛骨悚然，邪恶如同无数条毒虫爬入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和鳞片的间隙。

“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更爱你自己！”蛇妖面容狰狞，说话似有癫狂，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浮生，不再说话。

浮生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位于一方囚笼之中，或者说被关在其中。

浮生身披螺钿蛟丝玄袍，长发披于胸前，靠在爬满爬山虎的墙壁上，略显几分力不从心。

蛇妖施了妖法，顿时几条青色小蛇扭动着爬上浮生的胸口。浮生感觉到异常，却发现早已无可奈何，因为小蛇已经钻入了他的皮肤深处，无法取出。

他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刺痛，如同针尖在他的胸口刺出了一道道血口，刀刀入骨，他闷哼一声。过了一阵，他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才开始留意面前的这个铁笼子。

尽管在梦魇中，浮生还是尝试着凝聚内力，但当他的右手接触到铁笼的那一刻，他的右手下意识地缩回，但修长的手指仍然感觉一阵酥麻。

显然，笼子被施上了妖法。不能硬来，静待时机方为上策。浮生很有耐心，知道如今并不是最佳时机。

他转过身，本想打量这个大笼子，却发现笼子的另一个角落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面容清冷，身着金丝翎羽凤袍，无力地靠在墙边，唇色很淡，脸色苍白，似乎昏迷。

“司翎！”几乎看到角落里有人的同一瞬间，浮生就认出了凤司翎。他步履很快地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她还是没有意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靠在浮生胸前，呼吸微弱。

“宝贝儿！到你了！”蛇妖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铃。银铃在蛇妖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但与此同时，浮生感觉到万蛇噬心的痛苦。他眉头微微皱起，神情痛苦，但仍然尽力忍受。

“没想到你不是普通的仙，你的内力竟然如此强大！”蛇妖似乎被激怒了，但是下一刻阴柔的笑声却缓缓传出，“不过，没关系。”

蛇妖为银铃注入千年功力，几乎是同一瞬间，浮生感觉内息紊乱，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竟然是血蛊。以蛇为引，以血为药方，蛇妖为自己下了一个只能由血缓解的蛊毒。也就是说，她要他彻底变成一个饮血的魔鬼。

而把凤司翎安排在她身边，如今她毫无反抗力，蛇妖险恶的用心昭然若揭。浮生冷笑一声，压抑住已经萦绕全身的剧烈疼痛，让自己不受这该死的血蛊控制。

此时此刻，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万蛇噬心的痛苦是一种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无时无刻，悄无声息。他口吐鲜血，鲜血几乎将玄色的长袍染成了暗红色。

他实在无法控制内心对血的**，但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他更明白，面前的凤司翎是由从苏眉体内剥离的一缕神识而化。所以她就是凤司翎，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伤害她分毫。

蛇妖正期待着少年将邪恶的手伸向少女，但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愣住了。

怎么可能？！

浮生在自己的右手划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面露痛苦地吸食着自己的鲜血。鲜血蜿蜒而下，流遍了他的整条手臂，地上的青苔也被血迹沾染。

魔气从他的鲜血中源源不断地渗透而出，却对他俯首称臣。而他的手臂，看上去已经触目惊心。

接触到血的那一刻，浮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逐渐恢复了清醒。

他垂下眼，望着怀中的凤司翎，无声地笑。

他眼神中流露出一如既往的深情。下一秒，他吻上了她的唇。

他嘴边的鲜血将她的唇色染红，倒显得她有了几分生气。浸透血迹的玄袍染红了她的白衣，她虚弱地睁开双眼，似乎是因为听到他对她的呼唤。

她已经无力，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发丝缠绕。

同一瞬间，蛇妖的眼神愈加阴狠，口中的信子似缠绕着殷红的泡沫，充斥着她的每一寸气息。

“去死吧！”蛇妖的模样更加癫狂，癫狂得有些模糊，又要去控制那万恶的银铃。不过似乎这一次她会使银铃的威力发挥得丝毫不剩，让二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浮生似乎早有准备，他料到蛇妖看到自己未达目的会再次使用银铃，他飞快地掐了个诀，将凤司翎身上的一缕神识留在了右手食指乌金色的扳指上。

他冷笑一声，召唤配刀雷霆。雷霆万钧，在蛇妖控制银铃的同时，将铁笼子劈成了两半。顷刻间，笼子变成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铜烂铁。

另一侧的蛇妖愣住了：“怎么可能？！”

浮生嘴角渗出鲜血，但周身的魔气使他很快恢复，他依然笑着：“你控制银铃之时，笼子上的妖法便会削弱，这便是我的机会。”

说着，浮生飞身消失在蛇妖的视野内。

看不见浮生，蛇妖心中有些慌乱。但祭梦珠没有反应，说明浮生还没有逃出自己制造的梦魇。

那么，他……是要去拿祭梦珠！蛇妖心中闪过一阵猜想，随即消失。

浮生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处于一摊戈壁荒漠之间，沙石纷乱，隔壁之上偶有星星点点的绿洲。然而最奇怪的是，放眼望去，西北角竟有一座雪山，一片冰雪覆盖的平原，倒与脚下的戈壁荒漠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局面。

“拂尘术，中！”浮生掐了个魔诀，眼前瞬时一片明朗，能清晰看见视野中的一切景物，即使本来微小如尘。这便是拂尘千里，窥镜若面的拂尘术的妙处。

拂尘之下，他看见了雪山之巅熠熠生辉的宝珠，折射出绚烂光泽。显然，那便是祭梦珠，也是这梦魇之中唯一的出口。

他御刀雷霆，正要飞往雪山之巅，却敏锐地发现背后尘土飞扬，气息颤动，转身便对上一个妖娆的笑容。只不过相比之前，笑容分外阴郁。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