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清和楚恒殊并未离开这所院落,而是径直走向院子里主要的建筑,一栋两层的木楼前。整个木楼也如院中的景象一般,二楼的窗户都已破损,但一楼却还齐整,尤其正中的那间,窗户门口既完好又很干净,显得与周遭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二人走到正中那间屋子门前停下,楚恒殊试探了一下,发现门口并未设置结界,试着推了一下门,吱嘎一声,两扇门朝着里面打开了。他朝屋里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异样,才眼神示意妘清一同进去。
屋子里十分宽敞,陈设极为简单,西侧有一张床,外面挂着层层帷幔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紧靠着帷幔的是一个窄窄的小榻,上面有枕头被子等常用物什。屋子正中放着一张普通的木制方桌和四把同样材质的木圆椅,桌上有一个茶壶几个杯子。楚恒殊用食指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没有一丝灰尘。
两人又朝那挂着帷幔的床走去,楚恒殊小心揭开床上的帷幔,只见一个身着青衣脸色惨白唇无血色的男子正安静平躺在床上,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眉宇间颇为英气,脖颈处扎着一条白布。楚恒殊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印象中绝对没有见过他,一旁的妘清开口道:“灵息全无。”
楚恒殊点头,上前弯着腰解开那人脖子上的白布,赫然出现一道细长的伤口,他仔细检查那道伤口,起身对妘清说道:“伤口细长且深,看方向,应当是他自己右手持剑自刎而死。只是这幕后之人为何费心将他安置在此,看他的样子,虽然尸身保存得很好,但应该死了许久了。”妘清仔细端详那人的脸有些疑惑:“聂禅一?”
楚恒殊一惊:“聂禅一?怎么可能!”
妘清解释道:“昔年聂老夫人曾在天机门中与母亲说起过,聂禅一外出时被妖物所伤,脸上留下三条爪印,虽然用了灵药,但不知为何,还是留下了痕迹,所以问母亲有没有其他办法。”
楚恒殊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无怪乎觉得眼熟,被妘清一提醒,才明白过来,又见对方左侧脸颊上确有三道比其他肤色浅一点的疤痕,说道:“头先就觉得有些熟悉,这一看,可不正是与聂宗主年轻的时候有**分相像吗。可是,不是说聂禅一回聂氏了么?”
妘清道:“聂禅一失踪时二十一岁,脸上有同样位置的疤痕,还有这相貌,加在一起应当错不了。”
楚恒殊点头:“若真是聂禅一,那到聂氏的很有可能是假的。现下此处迷障未明,但恐怕这吸食魂魄的血魄与聂氏脱不了干系。我先前怀疑是聂禅一下的手,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妘清不说话低头沉思,楚恒殊见她皱着眉头,笑着说道:“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兵来将挡,合你我二人之力,管保对方有来无回!”妘清见他嬉皮笑脸的,什么紧张气氛也没了,瞥了他一眼,眉间却舒展了不少。
见她放松下来,楚恒殊随即收敛起笑意,正经道:“看来那人用血魄很可能是为了复活此人。可奇怪,为何此处不设结界呢,这人对他/她应该很重要吧?”
妘清猜测道:“或是灵力不济,或是此处原本没必要设结界,还有可能对方并非仙门中人。”楚恒殊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道:“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衡儿他们就是被素尘引进来的,关衡儿他们的那间屋子的结界也应该是她设的。而我们进城后,遇到的傀儡不是因为没有炼成,而是对方根本没用能力炼成。所以直到现在,我们其实都是被素尘牵着鼻子走?”
妘清说道:“那人怕我们进城,而林宗主是在引我们进城。”
楚恒殊颇为感叹地摇头道:“唉,看来这些故人的秘密真不少,这聂氏确实很怪,前代宗主也是突然自尽,却对外宣称旧疾复发,当年还是聂元自己喝醉了说漏了嘴。”
还未等他再说,屋外传来一声女声:“到底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只是比预想得要快很多。”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楚恒殊和妘清转身就见林素尘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楚恒殊上前一步半挡着妘清对着她道:“我说,好歹多年的交情,既费心引我们到此处,好歹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吧。”
林素尘见楚恒殊略显防备的姿势,眼神一暗,随即正着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坐下说吧。”
待三人坐定,妘楚二人坐在一侧,林素尘坐在对面,只见她说道:“此事要从数年前说起。你们应当知晓,聂氏先祖本是一名许寻常村夫,曾有个修士路过,一番机缘之下,他随着那修士学了些粗浅的修行法门,还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本也就如此了。只是后来,那先祖在山中砍柴之时无意间得到了一件秘宝,因着那秘宝的力量,又经过几代的努力,聂氏终于有如今的地位。”
楚恒书问道:“所以,那秘宝就是血魄?”林素尘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血魄,但还是点了点头。
妘清说道:“血魄之力来自于其所吸食的魂魄,用之修炼,必有后患。”
林素尘接言道:“你们竟然知道这些,不错,以吸食魂魄修炼得来的灵力自带有戾气,往后数代,虽然已不用血魄吸食魂魄修炼,但是聂氏像是受到诅咒般,每代嫡系皆会有人死于非命,且聂氏功法甚是奇怪,越是修炼到后期,人越容易受到周遭任何戾气的侵扰,若是灵力充沛以灵力压制即可,但若是灵力不济时,,只能依靠血魄才能压制,否则便会失去理智走火入魔”
楚恒殊插嘴道:“所以说聂宗主出事了?”
林素尘点点头:“七日前,姐姐突然召我到聂氏,我才知道,原来姐夫险些走火入魔,提前将自己封印起来了。姐夫在失去神志前将一切告诉了姐姐,并交代让我前来此处寻找一个叫姜玉荷的女子,将本为聂氏宝物的血魄要回。因着聂氏内并非一心,门中大长老早就欲取而代之,所以一切只能暗中进行。但自从来到此处,我一直找不到那个叫姜玉荷的,只找到聂禅一的尸身,而那迷雾也越来越大,实在没有头绪,只好,只好……”
楚恒殊了然道:“所以,你想用衡儿引我出来,用我的灵符帮你将姜玉荷找出来?”
林素尘面带愧色道:“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到有其他人能帮我。之前在天机门中,我见你十分看重妘衡,而妘衡又是妘氏的少宗主,若是他不见了,你定会知晓,以你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来此处。只是没想到妘副宗主也来了。”说着看了一眼依旧神情淡漠的妘清。
妘清说道:“前代宗主因何自尽?是否与聂禅一之事有关?”
终究是聂氏的秘辛,林素尘埃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二人,楚恒殊见状说道:“既然让我们来帮忙,就不必再隐瞒了吧。”
林素尘挣扎了一会儿,才下决心说道:“妘副宗主所料不错。数年前,聂氏宗主因被妖物所伤,需要修养一段时日,门中诸事就交给了姐夫,而自己则到聂氏先祖故地,也就是此处静养,没想到因为伤势影响到了灵力,没能压制住戾气,致使走火入魔,将村里的百姓,一夜之间全都杀了。”说着桌下的手不觉交叠在一起,用力攥住直到指节发白。
妘清同楚恒殊对视一眼,先前他们虽怀疑这聂氏藏着什么大文章,但听到林素尘所说,竟是如此,震惊之余思及此处枉死的百姓,不觉默然。
林素尘缓和情绪继续说道:“等到聂老宗主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本欲立刻自绝谢罪,但念及宗门,回到宗门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并将所有的事告诉了姐夫。方在祖宗面前自尽谢罪,而姐夫也是从那时开始钻研其他功法,尽量避免使用聂氏的功法,只是近来因为旧患复发,加上聂氏大长老暗中加害,虽然因着多年改良功法,并未像当年的老宗主一样,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楚恒殊问道:“那聂禅一又是怎么回事?先前出现在聂氏的是谁?”
林素尘说道:“那人正是姜玉荷,姐夫一直知道回去的人不是聂禅一,但她到底去干什么,姐姐也并不知道。而那姜玉荷其实是当年聂家村唯一的幸存者,她筹谋数载,故意接近聂禅一,并设计让他将门中的宝物血魄偷偷带出去,之后乘其不备下了化灵丹,废了聂禅一的功法。而聂禅一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来找寻的聂氏子弟尽数被活活吸取魂魄。他自觉害了聂氏,无颜面对门中弟子,又因得知了老宗主昔年屠杀之事,不堪忍受,自尽了。等到姐夫前来,才从姜玉荷口中知晓原委,他知聂氏理亏在先,只想将聂禅一尸身带回,却发现姜玉荷正用血魄护住聂禅一最后的一丝元神,而她突然魔障般紧紧抱住聂禅一不肯放开。姐夫说,终究是聂氏种下的因,便在此处设下结界,让那姜玉荷在这里自生自灭,待到日后再回来取血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