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宏伟的朱漆宫门前,沐烟率先下了马车,站在车辕边。
沈清越掀开帘子,坠着珠玉的帘子因晃动碰撞发出“叮叮”,她伸出手虚搭在沐烟举起的手掌,轻巧踏到地面。
京中的规矩,最麻烦不过,沈清越抿着唇,愈发不痛快。
门前守卫恭敬行礼,她也并未理会。墨色衣袖摆动间,她穿过朱墙碧瓦玉作砖的长道。
行了一刻钟,转了无数的宫道,方至庆禾殿。沈清越立在殿外,由着小太监转身疾步通传。
沐烟垂首候在她身后,几度微张唇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下了喉咙里的话。天子跟前,向来是不容许说闲话的
不一会,小太监便回来弯腰行礼,引着沈清越进去。
踏入大殿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那一桌,比她府上还要繁复丰盛几分的菜品,沈清越不自禁想起府上那人垂涎三尺的模样。
可惜,她不重口腹之欲。
沈清越收回视线,弯腰垂首,右手握拳置于左肩,向高位上的天子,她的父皇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越儿来了,平身。礼文,赐座。”
年过四十的一国之君却并不见老态,他语气温和,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内务总管礼文亲自搬来绣墩,笑着请沈清越坐下。
“你们退下吧。”天子一声令下,顿时殿内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无声行礼告退。
“朕听闻,朕指给你的那个温小将军突然失了忆,可需再为你寻一个,朕看沈家二郎也不错。”
昭元帝语气虽温和,话中意思却是不容置疑。
沈清越并不意外,这一刻她早有预料。
“刚在儿臣府上,那沈二郎与温小将军比了一番,败了没咽下这口气,眼下已随着今日出发的镇北军往边关去了。”
昭元帝一噎,允沈二郎随军的令,还是他自个看着兵部尚书的面子上许的。
这沈家也是教子无方,原定的今天摆宴送行,明日再赶上大部队,这沈二郎现下就负气离去。
昭元帝神色有些不悦,那沈二郎看样子也是难堪大用,竟还不如一个失了忆的人。
“越儿自己可有看上了,没有的话朕再为你寻寻。”昭元帝也不纠结,左右不过个世家草包,也唯有出身算得上不错。
沈清越语气淡淡,听着没什么情绪:“儿臣觉得温渡就可,好生调.教,未必不是一把趁手的剑。”
在这位好父皇面前,她没必要掩盖一些明显藏不住的事。
“那便听越儿的吧。”昭元帝神色有些晦暗,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慈和模样。
说着他话锋一转,闲唠家常般:“越儿近日可还有习武?”
“不曾。”沈清越眸里无甚情绪,桌下垂着的手却早已捏紧。
“哈哈,不错,我晏朝未来的储君何须亲自舞枪弄棒。”昭元帝颇为爽朗地笑了两声,面上泛起些褶子。
“父皇说笑了,儿臣惶恐,恐难堪大任。”
沈清越脸上情绪淡得几乎于无,眸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看着毫无生气,但对上她的眼神,却生生让人后背发凉。
当然,昭元帝除外,眉目温润的帝王神色越发温和,笑着赞叹:“喜怒不形于色,越儿现在可算有了几分储君模样。若你母后能看见,想必也是欣慰的。”
母后……沈清越死死掐着自己掌心,指甲陷进肉了也不觉痛,她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迟迟不见沈清越回应,昭元帝皱眉,语气有些不满:“陈年旧事,你难道还要耍小脾气吗?下月便你是母后忌日,你兄长不方便,你亲自走一趟皇陵,祭拜你母后。”
“儿臣不敢……遵命。”听出天子的不悦,沈清越只是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
“越儿不要忘了,若非你是朕与你母后的孩子,你便和在漠北的那个野种一样。”
昭元帝眼神颇意味深长,看着面前这个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像个冷冰冰的木偶般,心下有些快意。
“你下去吧,朕乏了。”
“儿臣告退。”
再度走在这条不知道走了多少回的宫道上,沈清越只觉得心中一片麻木,宽大的袖袍中掩着始终不曾松开的手。
沐烟一直静静跟在她身后,直到二人站在瑾衍府外,沈清越抬头看王府牌匾。
周围街道并无行人,王公贵族、高门大户是不许人在门前晃荡的。
“十二年了吗。”沈清越声音很轻,混在风中,夹杂着风的叹息。
“是,自殿下回京后,属下跟着殿下已十二年有余。”沐烟垂眸回。
沈清越目光越发幽深,似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还记得我爱吃的松子糖,是我幼时被母后关在闹鬼的冷宫中,你递给我的。”
沐烟头愈发低,她不能也不敢回这些话。
气氛就这样冷凝着,沈清越身上寒气弥散在周围,宛如生人勿近的冰雕。
幼时那一抹真情,终究还是消逝了。
如今里面掺杂着的污秽杂质,令人作呕。
沈清越松开紧握的手,一丝血腥味蔓上她鼻尖,她看也不看身后一言不发的沐烟,径直离去。
开阔的练武场中,温渡停在兵器架前,目光在长枪与其余武器间犹疑。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练武,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古代,提高武力值明显很划算。
所以刚吃完饭她便凭着记忆溜达回来,幸好也没人拦她。
此时此刻,温渡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兵器,才发觉,真正的问题来了——到底是选这具身体擅长的枪呢,还是选其他的呢,好难选啊!
现实考虑肯定是长枪最有性价比,但她打心底里不愿意选这个。但要选别的,她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四下无人,温渡索性蹲在地上,抱住脑袋晃,死脑子快想啊。
嘀咚,脑子不堪其扰冒出一个点子——诶!菜刀如何。上可杀人越货,下可俘获吃货。
这个点子才刚转一圈,温渡内心的小人就跳起来把它拍了下去。不行不行,太没格调了。
温渡揪着自己头发苦思冥想:得弄个酷的,都穿越了谁当沙雕,她要当大侠。
大侠似乎一般都是仗剑天下,温渡猛的一拍脑门,有了。
她站起身,拍拍袍摆落在地上粘上的灰。目光在兵器架上搜寻片刻后,温渡拿下角落的长剑,耍了两下。
此剑长三尺,通身漆黑,剑鞘花纹繁复,尾部坠着的朱红剑穗舞动间似一簇流动的焰火。
看着这把剑,温渡才恍然想起书中一个被她遗忘的设定——晏朝以玄色和朱红为尊。
男主和反派因为经常穿着白衣和黑衣被评论区戏称为黑白双煞、疯批兄妹。
原来男主是因为不能穿玄色,又为了装翩翩公子才天天穿一身白。
那沈清越呢,为什么不穿朱红,穿得黑不溜秋的不会是为了装深沉吧,温渡莫名有些想笑。
但她刚笑出声,就笑不出声了。
“你在笑什么?”
女人清冷的嗓音在温渡耳边炸起,宛如恶鬼突然降临。
沈清越不知何时出现在温渡身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冰冷的眼眸浸染上对方肆意的笑颜。
“呵……呵,没笑什么,没笑什么。”
温渡尬笑两声,抱着剑后退一步,妈妈呀,这人鬼一样,没脚步来的。
“想学剑?”女人极快地勾了下唇,眼底有些兴味。
眼看着现下沈清越没细问,温渡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
沈清越望着对方琥珀色瞳孔中镌刻的认真,眼中冷淡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为什么想学剑?”
温渡手指撩着朱红的剑穗,眉间微皱,似在思索。过了好半晌,她才吐出四个字。
“仗剑天涯。”
温渡听见女人轻笑一声,没说信不信,但她莫名觉得这不是嘲笑或讥讽。
忽的怀里一空,手里的长剑被人抽走,温渡低头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眨巴眨巴眼睛,不懂沈清越什么意思。
“剑都是我的,还走天涯。”沈清越凤眸微眯,她可不会放温渡走。
“好吧。”温渡瘪了下嘴,人有些耷拉,仿佛一株被打击到的小草,蔫蔫吧吧的。
女人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用剑柄拨弄着这株蔫吧小草。
“痛,干嘛啊。”被金属硬物敲击头部的温渡瞬间炸毛,明显不太赞同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她又退了两步,离沈清越远远的。
“想学的话,每晚子时老地方见。”沈清越轻挑眉毛,清冷的嗓音隐约带着丝蛊惑。
“真的吗真的吗!”温渡像只兔子般又蹿回沈清越身边,琥珀色的瞳孔中溢满激动。
面前一直冷淡的女人忽的笑了,那一刹那,如冬日清晨的阳光融化积聚了一整个寒夜的冷气,冒出些颤巍巍的暖意。
温渡呆立在原地,被这一幕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原来她并不是一座纯粹的冰山,而是一整个冬季。
在无人发掘的皑皑白雪下,温渡看见了冒出的绿芽。
忽的,女人又凑近温渡,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清泠泠的,但有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
“行礼是右手握拳置于左肩,你昨晚似乎反过来了,对么。”
哈哈哈,我太厉害了,虽然我写了很久,但我一天写完了一章[撒花]
我可以日更了[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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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一整个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