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朝眼睛都瞪累了,终于看见那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丫鬟再次做出来异常粗犷的动作。
江游想起来了。
余朝朝松了一口气,不想再看他那辣眼睛的样子。
所幸很快,他们二人便出门去寻找女人无法相守的心上人阿旸了。
只要找到女人心中执念,那么她们就可以出去了。
江游凑到无法动弹的余朝朝面前:“小郡主,等我们哦。”
余朝朝:“......”
快走吧,好吗?快走吧。
两人走后,余朝朝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能感受到女人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
但显然对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失望的,她的心已经死了,只是肉身活着对她反而是一种折磨。
女人就这么在床上躺着,直到余朝朝睡了一觉都醒来了,女人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余朝朝觉得自己最近叹息的越来越多了,但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它。
这样想着,余朝朝又是一声叹息。
“唉…”
叹息声清晰的传入耳中,余朝朝顿时从床上翻了起来,惊喜的看着坐在窗台的男人。
昏暗的屋内感知不到时间,这导致本就对时间不甚敏感的余朝朝摸不清具体的时候,直到这一刻,她才看到窗外的一片夜色。
原来已经到第三日了啊。
谢怀君信守承诺来找余朝朝。
他才刚刚到这里,就对上了余朝朝透露着开心雀跃的眼睛。
谢怀君真的按时来接她,真是不枉费她绞尽脑汁支开男女主。
阿旸近在眼前,男女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更关键的是,余朝朝骗了他们。
女人的执念不是信任却背叛她的爱人阿旸。
否则在余朝朝见到谢怀君与被俯身的阿旸时,这场幻境的缔造者就应该给出反应。
那么,这位古代婚嫁中的悲哀女人,真正的执念是什么呢?
余朝朝眼睛亮亮的,看的谢怀君也不由扬起唇角,在他过往十几年的无聊生活中,几乎没有人会期待他的到来。
不对......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
月色透过窗楞,映在余朝朝的脸上,显得那双水润的眸子愈发明亮而狡黠。
这样的眼睛,轻而易举一般,唤起了谢怀君脑海中即将遗忘的过去。
余朝朝已经利索的掀被下床,屋内没有燃起烛火,谢怀君又背对着窗外的月色,余朝朝并不能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她微微仰头看着谢怀君,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撒娇亲昵。
“我就知道夫君一定会来。在这躺了整整两天,我离生锈不远了。”
谢怀君注视余朝朝,半响,笑意重新挂在了嘴角。
谢怀君:“刚刚我听到有人说,你是因为嫁给不喜欢的人才自寻短见?”
说着,他扬起了手中的红丝:“何必这样麻烦,夫人直接找我就是了。”
这是他在来时路上听到的,下人们对这位才嫁过来便失了宠的当家夫人有许多的猜测和议论。
余朝朝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了谢怀君:“麻烦夫君好意,但是不用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寻短见的人是她不是我。”
“我比她幸运,我早就和喜欢的人成亲了。”余朝朝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爬上了窗台,直到与谢怀君并排坐在一起。
她露出笑来,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是吧,夫君?”
朦胧的月光照在谢怀君身上,为他本就平和的气质,更添上几分温柔。
他抬起手,指尖点在少女的扬起的嘴角。
被他冰凉的温度一激,余朝朝本能的想躲,但忍了下来。
但即便她反应很快,没有躲开谢怀君的触碰,谢怀君还是轻易便察觉到了女孩的退意。
她同原主的相貌很相似,生来长着一张圆润的笑脸,真正笑开的时候更是能看到嘴角两侧的小小梨窝。
但是现在,余朝朝换了一个身体,自然也看不到那两个梨窝了。
余朝朝感受到停留在嘴角的指尖开始用力,眼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她并不认为谢怀君突然碰她的脸,是出于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相反,她怀疑自己刚刚的刻意亲昵触到了这个疯子的底线。
他终于准备要戳死她了!
余朝朝紧紧闭着眼,心如死灰。
然而,谢怀君只是在她脸上戳出一个小窝。
嗯......
这样看上去顺眼很多。
他收回手,满意的打量着余朝朝僵硬的表情。
谢怀君微微眯起眼,心情又好上几分。
接着,他语调平和的叙述起一个事实:“你又在骗我。”
她分明还是在害怕他,仅仅因为他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能怕的发起抖来,居然还在说喜欢他。
余朝朝睁开眼睛,一时有些怔愣。
她刚刚是被谢怀君耍了吧?
谢怀君见余朝朝不说话,又凑了过去:“而且我不是人,夫人怎么会说我是你喜欢的人呢?”
余朝朝:“......”
一下子,余朝朝心中的郁气散了个干净,她噗嗤笑了出来,连带着再看谢怀君都没那么怕了。
余朝朝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乖,别这么骂自己。”
不等谢怀君提出疑问,余朝朝就示意他带自己离开这里。
谢怀君带着余朝朝翻出囚困住女人的宅院,有些疑惑。
谢怀君:“我们去哪?”
余朝朝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他们得快点了,一旦男女主发现自己找不到所谓的阿旸,绝对会折返回来,她担心他们回来撞到谢怀君。
到时候,她可没法解释自己和谢怀君都是怎么不受幻境控制的。
所幸,这一路还算顺利,二人并没有再遇到什么突发事件,顺畅的来到了城郊宅子里。
只是余朝朝被带着经历了武侠小说一般的飞岩走壁,双腿此刻是软的不行,甫一落地就直直坐在了地上。
谢怀君这人真是……看着病弱,实际上力气大的很。
带着一个人还跑的那么快!
余朝朝动了动手指,视线不由落在了谢怀君的身上,指尖微动,无端想起先前压在他身上时所摸到的。
谢怀君:“夫人又在看我。”
对上那双平静的眼,余朝朝尴尬的移开视线,嘴唇动了动,还没张口,谢怀君就再次开了口。
“这张脸也很符合夫人的心意吗?”
谢怀君面上依旧是春风拂面般的平和笑意,袖间的红丝已经松垮,落在地上堆起一小叠。
这话说的和拈酸吃醋似的,但余朝朝明白谢怀君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夫人如果喜欢,只要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送给她?
怎么送?
余朝朝心里有些发毛,岔开了话题:“此事容后再议,我们得先从这里离开。”
月色正好,宅院内很安静,隐隐能听到几声蟋蟀声。
夜晚的风有点凉,它轻柔的拂过水池,圆圆的月影便碎成一片涟漪。
余朝朝起身拉着谢怀君快步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
在确定女人投河的那一瞬间,余朝朝便什么都想通了。
女人便是水池的契约妖,也是这座记忆幻境的真正缔造者。
那么经历亲人,爱人双重背叛,生活已然无望的女人还会对什么拥有这么大的执念呢?
自然是从始至终陪伴她,让她无法放下,舍弃妖丹救她的水妖。
就连她投河前,不也在院中停留了很久,只为了多看几眼小水池吗?
在即将靠近水池的时候,余朝朝停下脚步。
余朝朝:“夫君,在这等我一下。”
话落,她也不管谢怀君什么反应,径直朝着水池而去。
余朝朝能感受到她距离越谢怀君越远,身体的掌控权流失的越快。
月色朦胧却明亮,但却没有一丝月光照到廊下的谢怀君身上。
他安静看着少女一步一步朝着水池走的背影,黑暗遮挡住了他的神色。
余朝朝走到水池旁站定,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消失。
水妖在为再次见到它的小主人而欢欣雀跃,很快便又顶出来一朵娇嫩的荷花。
嫩红的荷花在水中摇曳着,花瓣上的水珠咕噜噜往下掉,砸出一朵朵的小小水花。
“这次,还不打算接吗?”
余朝朝在心中这样想,下一刻,她感到眼角流出一滴泪来。
泪珠从眼角滑落,一路拂过女人的脸颊,汇入水池。
女人颤抖着手,接过了水流递给她的荷花,她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对着水妖笑了出来。
终于再次看到小主人的笑容,水妖非常高兴的跃动起来。
高高扬起的水流来回的摇摆,它一次又一次的拿出新鲜的花来,它希望这样可以让小主人的笑延续的更久一点。
然而,再次看到水妖笨拙讨好的摸样,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顾水妖的慌乱抱住了它,即便那打湿了她的衣服她也死死不放手。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里满是悔意。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用杀人来维持妖力,也不会失去神志变成那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听话自己好好生活?”
“为什么?”
记忆中的水妖显然还是懵懂的状态,它没能理解女人的悲伤,只伸出一股小小的水流,想为小主人擦眼泪,就像它看到的人类那样。
但是它弄了女人一脸的水。
这让水妖更慌了,它想从小主人温暖的怀里跑掉,女人却再次出声:
“不要!”
话落,便清晰的感受到怀中的水流不再流动,水妖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
“噗呲……”
女人笑了,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过,那双总是染着哀伤的眼眸中却带上释然。
“这次,你倒是听话了......”
她静静地抱着水妖,时光缓慢的流逝。
直到她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从余朝朝进入水底,为她系上平安符的那一刻,女人就知道,她会帮她。
女人的视线划过廊下那人,复而垂眸,轻声道:
“多谢。”
“愿你们幸福。”
女人的声音消散于风中。
一刹那。
耳边的风声消失,落叶也静止在空中,一切都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唯有女人和水池依旧抱在一起。
池水静静流淌,万千华光从里面升腾而出,周遭的一切恍若一张画卷开始渐渐失去颜色。
余朝朝被女人从身体里弹了出来。
谢怀君侧倚在朱红色的柱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垂下眼,忽而没了什么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