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是你高中时候挑的,曲夫人在装修事宜上放权,你一力承包。
落地大玻璃窗,外景很明媚,绿荫葱葱,往右偏视角,是花房。
但室内总是雾蒙蒙的,诸般事物都笼罩着白纱,大概是柔光的加成。
玻璃窗从前永远被白色的轻纱遮掩,绿萝从二楼吊灯垂落,枝叶伸展正对着沙发,仰躺着数,很容易入眠。
你坐在高脚椅上,小碗白粥以外挑挑拣拣吃了点水果。
荆昭在吃蒸饺。
千纸鹤停在你的餐盘边。
很难得的安静。
你将餐叉搁下,触及瓷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话题开始的前奏。
“最近做了什么?”
荆昭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从自己进入黑名单当天开始说。
一日三餐,偶尔夜宵,点评完口味顺便发个邀请。
被谁拉去玩了,玩了什么,听了什么有趣的八卦。
健身、做梦......各种小事混在一起,一边说一边卖乖。
你托着脸听,视线绕着他打转。
他偶尔结巴,声音有时候弱下去,像喃喃自语。
昨天一闪而过的银色,今天坦坦荡荡地露在外头,是圆形的银色怀表。
双剑交错,背景是繁复的花纹。
里头是你们俩小时候的合照。
“嗯。”
你应了声,算是听完了,其实听了和没听一样,但你不心虚。
视线从怀表上移开,你隔着桌子和他对视。
荆昭瞳孔是浓重的黑色,看向你的时候永远专注,瘆人的执拗。
你问他:“宝宝,交新朋友了,是不是?”
荆昭坐得很端正,前倾的弧度很小,是身体违背意志的本能。
他在看你,落在侧颈的黑色碎发,带着水意的红唇,还有,琥珀色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哽在喉口的饥饿感被咽下,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澎湃跳动的节奏。
好奇怪。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说:“不是,不是新朋友,以前认识的,不熟。”
这样啊。
你不觉得他会撒谎,荆昭总是很笨。
“真奇怪。”
你小声说了句,像自言自语。
你站起身,随口问:“不和我聊聊他吗?”
荆昭紧跟着离开位置,“不要,会浪费时间。”
你指了指餐桌上的果盘,他折返回去。
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在这个客厅看电视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你手搭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往负一层的影音室走。
【欲盖弥彰啊,绝对的欲盖弥彰。】
【明明前两天还在请对方出主意。】
楼梯上还有另一道脚步声。
你没开口问什么主意。
【你一定要放平心态啊,交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不置可否。
你窝进沙发里,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也就停下。
果盘被放在你身前,对方还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替你配了水果叉。
荆昭对这里熟门熟路,把显示屏和各色灯光全部打开的同时,还能抽空把遥控器送到你手里。
空调运转起来,他从柜子里拿了毛毯,以备不时之需。
酒柜在左手,右手是饮料冰柜,荆昭放弃思考,“小鱼,喝什么?”
“可乐。”
沙发很宽敞,但架不住荆昭非要挤在一起。
肩挨着肩,挤得慌。
你不乐意为难自己,索性把他手推到身后当靠垫,倾斜身子,半靠在他身上。
代表选中的框框在影片上来回跳动,你决定征求一下意见,问他:“想看什么?”
身后的手说老实也老实,当靠垫毫无反抗意识,但也不老实,非要搭在你肩头,虚虚落上去,你没动作,它就落实下来。
手的主人说话不经过大脑,很不走心地说:“恐怖片?”
小时候荆昭拉着你们一伙人看的就是恐怖片,你哭哭啼啼地往他怀里一蹭,可给他高兴坏了,一点都不关注电影情节,只知道抱着你哄。
那段时间里,但凡去他家的群体活动都是恐怖片。
直到你被别人勾搭上,恐怖片才算结束。
你无视了这个意见,挑了个轻松的爱情喜剧,开始观影。
音乐响起,影片开始放映。
外国片,你多多少少要花点心思看字幕。
荆昭看不进去。
你也知道。
所以当他转头,把脸埋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们俩就磨磨蹭蹭地换了姿势。
你把他揽在怀里当抱枕,他半个身子压在你怀里,挪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你们俩都不是能早起的主。
影片后半程你就不太看得进去了,索性把手机摸出来刷。
摸到的不是你的手机,但是不影响。
人脸一样能解锁。
连微信都没加,只有一个通话记录。
和你的对话框里一大片绿色,红色感叹号很显眼,按时间扫下来都是些报备的,和他说的没什么区别。
好友的含金量还在下降。
困意慢慢侵蚀,你没爬起来去找遥控器关屏幕,语音操控的选项也被放弃,怀里的人睡得很沉,电影的声音就当白噪音用了。
—
醒过来的时候,荆昭在你怀里玩手机。
你的手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去,也不接过来,就着他的手玩。
声音被打开,你滑动屏幕,随手刷了两个视频。
全是狗。
你半阖着眼,带着些困倦吐槽:“总看这个。”
“在学习嘛。”荆昭装乖。
被你推了两下,从你怀里爬起来,坐到地上去了。
你独享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学什么,学养狗吗?
“请个保姆就是了,又不用你花心思。”
他咕哝了句什么,你没听清。
你没接话,他就凑得更近些,说:“这不一样。”
“嗯哼?”
你倒要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你就没有给我请保姆。”
......?
你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说的什么屁话。
荆家破产了吗?
不对。
......
啊这个笨蛋。
好在毛毯裹得很严实,你半张脸都在里头,脸颊蒸腾的热意,大概是呼吸不畅造成的。
“小鱼。”
“你为什么不给我请保姆?”
“我比它们懂事,对不对?”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这怎么躺得下去。
你坐起来,脸还在发烫,荆昭人高马大的,跪坐在你脚边也显得很大一只。
你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搓了搓。
手心感受到的滚烫,让你平静了些,说这种话的人脸颊也红红的,眼睛泛着水色,自己都不好意思。
你一下就调整好了,弯腰去贴他的额头,鼻尖相抵,你蹭蹭他,“对呀,你是最懂事的宝宝,想不想要奖励?”
他呼吸好急促。
“要的,要奖励。”
嗓子哑了,说话也急,还要抬起脸,偏偏被你控制着,只能反复蹭你的鼻尖,好在你们俩都是原生鼻子,不用担心挤压变形。
你单手按着他的后脑,把人按在自己身上,俯身去够水果叉。
偏偏他像是喘不过气一样,很急很急地呼吸。
你只好匆匆选了枚圣女果。
想拉开距离的时候,怀里的偏偏仰着头跟上来,你只能抓着他后脑的头发,轻轻扯了扯,他才反应过来,向后退。
圣女果抵在唇边,他还在看你,你歪着头,笑得很甜,“吃。”
他就垂下眼,乖乖张嘴去咬。
你把他推到一边,让他自己去吃果盘。
从脚底摸到自己的手机,给他转了两万,备注是零花钱。
他背对着你,低着头在吃水果,看起来很乖。
你偏要逗他,伸手在他后颈点了点,像弹钢琴。
“不用找保姆,那省下来的工资给小狗自己花,好不好?”
他没说话,但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后颈很烫,你满意地收回手。
“要出去逛逛吗?”
你把空调关掉,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喝点水。
脚踝被人抓住。
你低头,荆昭把毛绒绒的拖鞋摆在你脚边,你只好顺着他的动作穿上。
“嗯?”
你示意他回答你的提问。
荆昭满意了,“好的,我开车?”
你摸摸他的头,前刺的发型,前头还是很软的,“不用,就在附近走走,遛遛狗。”
“......”
你:“说话。”
荆昭:“好。”
你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上楼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午餐被你们俩成功睡过了。
荆昭在你身后哀哀地喊饿。
出门走走的计划只好被推迟,阿姨蒸了点心,又煮了两碗面。
荆昭盯着灶台欲言又止,你懒得去打听他的奇思妙想。
小狗禁止进厨房。
出门是四点多,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
但荆昭还是抓着你,给你涂防晒,他抹不明白,担心你被晒伤,经常重复抹好几遍。
在室内吹得全身发冷,出来第一时间感觉暖洋洋的。
荆昭一身都是你的衣服,走在一起风格相似。
路过泳池的时候,你特意看了眼,鞋子已经被处理好了。
不用担心小狗下去捞。
你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你抓着路边的草拍两张,他就把头凑过去,非要闯进镜头。
“晚上你回家睡。”
在你这睡一晚就穿你一套衣服,完了临走还问你能不能打包。
可着你嚯嚯。
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他的回答。
直线行驶的车在你们身侧急刹,后座窗户正对着你。
黑漆漆的,看不到车牌,但这种没特色的感觉,实在眼熟。
你等着窗户下降,但被打开的是车门。
红底皮鞋落地,西装革履的少年已经初具成熟意味,身形高大,带着压迫感,但仍有青涩。
他系的领带是你先前送的,红黑配色。
你觉得很像他。
能说吗?
你觉得如出一辙的闷骚。
车门被他反手关上,司机很识相地疾驰离开。
应折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荆昭,只是看着你,“小鱼,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