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伸手,按上这位不太专业的‘迎宾’胸口,轻轻推了推,好腾出方便你下车的距离。
他穿着灰色的圆领短袖,弯下腰的时候,银色的项链一闪而过。
荆昭顺着你的力道退开,等你站好,又缠了上来。
“有没有不舒服,我买了晕车药。”
你从他手里接过袋子,里头躺着贴片和吞服的药片,新鲜出炉的小票还躺在里头,显得用心良苦。
你啼笑皆非,把袋子塞回他手里,“没有,不想搭理你。”
装。
“小鱼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气了,等会儿上去都看我笑话。”
荆昭跟得很紧,委屈巴巴地说。
距离很近,足够他嗅到熟悉的香气。
他放轻呼吸声,目光落在你的侧脸,不自觉地重复嗅闻的动作,怕你发现,又不肯拉开身距。
还在装。
你抬手制止了两个想靠过来的服务员,“那我可不和你一起走,等会也笑话我。”
电梯旁边的引导员也被打发到一边,荆昭抢先按了电梯,又凑回来,“怎么会,谁敢不给我们小鱼大人面子,小鱼大人罩着我。”
荆昭伏小做低,用手替你挡着电梯门,你习以为常地走进去。
“我这么威风啊。”
电梯门倒映出你们俩的模样,你和他在冰冷的金属中对视,你挑眉。
他说:“当然啦。”
“都有谁?”
荆昭还在看你,目不转睛,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嗯?嗷,林凡、他未婚妻、他未婚妻的两个闺蜜、还有......”
你听他念了两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知道他扯偏了,“宝宝,我是问都有谁笑话你了,嗯?”
手心里钻进两根手指,慢慢撑开缝隙,爬进一个鬼鬼祟祟的手掌。
你神色平静,他的脸立刻和你贴在一起,蹬鼻子上脸地告状:“林凡,他说你不会喝我的牛奶。”
你偏头,避开他发烫的脸颊,扫了眼他发红的侧脸和耳垂,“谁来这喝牛奶?”
荆昭期期艾艾地看着你。
你不闪不避。
手心里,他人的手带着热意,他想了想,征询你的意见:“那我去给你点杯仲夏夜?这里的度数不高,也很漂亮,尝尝看,好不好?”
好没主见。
你叹了口气。
“笨蛋。”
你敲了下门,示意来人了,没等回应,直接压下把手往里进。
荆昭没来得及反驳,不过他最多也就是耍无赖要你收回去这种评价。
顶上的吊灯坠着珠链,被冷风吹着,晃出叮铃的声音,并不被人欣赏,完全淹没在燥动的音乐声中。
你一脚踩进去,里头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
曲少、池哥。
荆少、昭哥。
乱七八糟地响起来。
你穿过两个沙发,荆昭落在你身后半步,单手插兜,一副跟班的架势。
林凡搂着对象,往前迎了两步,“小鱼来啦。”
他故作夸张地瞥了两眼荆昭,“带的谁呀,我怎么头一次见?”
被他搂着的是温家的小姐,你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随口胡诌:“新捡的不能喝酒的未成年。”
其实成年两年了。
花花绿绿的酒杯中,两杯白色的牛奶实在是很显眼。
对应的沙发中间两个位置一直空着,你靠过去,旁边刚坐下的几个人把酒瓶朝你的方向推了推。
“感冒了,不喝酒,重新叫两杯。”
前半句算解释,后半句是对着荆昭说的,你鞋尖踢了踢他,他就把两杯奶挪开,抬手招呼调酒师了。
林凡小声吹了个口哨。
等你托着脸看过去,他指指一旁茶几上摊开的牌堆,“玩不玩,你新捡的这个刚临阵脱逃,按理要罚的。”
“我举报,他说他得当司机,不能喝,曲少,你怎么看。”
你怎么看。
林凡瞪了眼说话的人,这让人怎么接。
你笑了下,弹了下新放在手边的酒杯,“没法呀,哪敢逼他喝,罚两杯奶得了。”
杯子被推到荆昭手边,你抬眼睨了他一眼,他笑嘻嘻的,刚刚沉下去的脸像是错觉。
脾气好大的。
林凡把牌拢起来,随手洗了洗,在桌上划了个半圆,示意抽牌。
最简单的比大小,小的都得喝。
现在这种场,通常玩的是数差多少喝多少杯,大王指定一个人喝全场的量,小王自己喝最大减最小。
你提前看了,用的是和拇指差不多大的杯子,有对象在,酒也是啤酒度数的,当个添头。
不算大场面。
荆昭替你抽了一张,令人眼前一黑的黑桃四,他把牌放在桌上,立刻凑到你耳边小声骂,“林凡洗的什么烂牌。”
这桌上八个人,一张4就是明牌喝,只能求着最大那位摸小一点的命。
林凡尚不知道自己背了黑锅,还笑眯眯地逗对象呢。
荆昭已经喝完一杯奶,另一杯捧在手心,和你打商量:“我喝吧,你开车带我。”
你按着荆昭的脸,把他推开,“多大脸啊小昭,我给你当司机,一边去,少掺和大人的事。”
他唉声叹气的,手环着你的腰,下巴搁在你肩膀上,盯着桌上一张张翻开的牌,“少爷心疼我。”
好自信。
翻到一张9的时候,腰上的手就紧了,等翻到k,你感觉背上的人都在磨牙了。
你偏头,像是说悄悄话,实际是骂人,“不安分就滚。”
“我心疼少爷,还是我喝吧。”不安分的人不肯,语气都强硬了些。
嘁。
头发在侧脸磨蹭,他头埋在你颈间,呼吸滚烫,相当煎熬,“少爷,我心好痛。”
“行了,不用喝。”
你耸耸肩,示意他把脸抬起来。
林凡翻了张王。
小王。
荆昭立刻变脸:“错怪兄弟了,会洗牌啊。”
确实是。
最大13,最小4,林凡喝9杯。
对象心疼他,分了两杯,大家伙嘻嘻哈哈地叫嫂子。
荆昭松懈下来,搭在你身上的手松了松。
又玩了两轮,一轮三杯一轮五倍,喝完你就摆手不玩了。
酒量还行,但是这酒一不好喝,二没意思,纯是硬喝。
荆昭已经变成哑巴了,哄着你喝了半杯温水,就开始坐立难安。
你喝酒不上脸,但容易犯困,加上时间晚了,慢吞吞打了两个哈欠。
你把原先放在桌面下的塑料袋拿起来,塞进荆昭怀里,站起来,“困了,我们先走了,下次约。”
林凡嘴里还咬着杯子,只能抬起搭在对象肩膀上的手冲你摆摆。
荆昭跟着你出门,车有人从地库开上来,你们俩一起站在门口吹风。
离了人群,你声音冷下来:“你又不喝,掺和什么牌局。”
荆昭知道自己理亏,他就临下楼的时候随手翻了张,想着自娱自乐看看运气,没打算加进去,偏被人逮住,说了数字,还是林凡打了圆场,放他下楼。
他还有脸抿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手插在兜里,轻斥:“到时候说你玩不起,你又不认,又发脾气。”
荆昭凑近些,你们俩手臂轻轻贴着,“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听你的,不乱动。”
你眯了眯眼,“别落人话柄。”
“都听你的。”荆昭应得很快。
实在是分不清有没有听进去。
你又想叹气了。
红色的跑车适时出现,荆昭给你开的副驾车门。
你阖着眼,“几点?”
荆昭给你扣好安全带,坐回去,关掉了车内花哨的装饰灯,“一点二十,到家应该两点。”
你:“客房收拾过,你住一晚,晚上不安全。”
“好。”
舒缓的轻音乐,不像他的歌单,大概又是哪里搜罗的。
你没睡着,还能听到他时不时哼的两声不成调的歌。
红灯的时候,他就盯着你看。
你被盯多了,索性由着他看,左右不会掉肉。
你想了想,问他:“最近忙吗?”
放暑假了,他又不愿意进公司实习,成天游手好闲,最上进的时候就是跑去导师实验室听两节组会。
“不忙。”
意料之中的答案。
“写个检讨吧。”你截断他上扬的情绪,“早就和你说了,带着林凡玩,别跟着玩,今天混在里头的你才认识几个。”
荆昭以为事情都结束了。
开了二十来分钟的车,‘不忙’之后的安排都开始美美构想了。
他不说话。
你哼了声。
方向盘在手下转了圈,他相当憋屈地说:“好的,明天交。”
你补充道:“不收电子版。”
荆昭也哼了声。
你从塑料袋里摸了个分装的贴片,随手砸在他身上。
他说:“好的,保证百分百纯手工,零添加。”
“看好你。”
你随口回他。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洗掉一身酒味,才想起来忘记要求字数了。
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难免心平气和起来,想着明天一早说一样的。
架不住有的人抓紧时间钻空子,三点钟写了张检讨书上交,担心你发现空子勃然大怒撕毁,上交后还手机拍照发了一份用来存档。
四行字,字迹龙飞凤舞的,足以见得写的人有多抓紧时间。
赞美了小鱼大人的英明神武,歌颂了小鱼大人维护司机的义气,表达了对少爷喝酒的心疼,随后就开始保证一切都听小鱼大人的。
天呢。
文化素养含量为零。
你当作没看到斜对角门缝里的眼睛,把纸折成千纸鹤。
“吃饭。”
眼睛的主人立刻钻出来,神清气爽地说:“来了。”
你拎着千纸鹤的尾巴,晃了晃,意味不明地说:“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
“嘿嘿。”
......
嘿嘿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