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醒得有点晚。
枕边是空的,被子有人掖过,床单还残留一点微弱的温度。
他怔了怔,慢慢坐起来,伸手按住额角。
昨晚不是梦。
可她不在。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她的消息。心里一跳,胡乱套上衣服,赤着脚就起身推门。
一开门,院子外刚好传来脚步声。
忆芝一进门,看到他站在房间门口,卫衣穿的歪歪斜斜,光着脚,像是刚被什么吓到。
她眨了眨眼,眼底浮起一丝了然,好像猜到了他慌的是什么。
“醒啦?”她晃了晃手里装着泳衣的袋子,“我去游泳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喉结动了动,“怎么不发个信息?”
“就游个泳,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语气轻松,却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拉开浴室门,回头补了一句,“我洗个澡。”
门关上了。
靳明还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慢慢松了口气。
低头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笑了下——
慌什么啊,人家根本没打算跑。
蒸汽弥漫的浴室里,忆芝刚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身后突然传来轻轻一声响。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她下意识抱住身体,警觉地看过去,“你干嘛?”
他嬉皮笑脸地挤进淋浴,“和你一起洗,省水。”这人没脸没皮得理直气壮。
她笑着白他一眼,手上的浴液顺手往他胸口一抹。水流冲刷下,浴液泛起细碎的泡沫,她调皮地朝上方吹了一口气,小泡泡飘起来,在两人中间打着转。
他贴上来,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她两只手沾满浴液,抵着他肩膀,被他低头吻住。
水帘打在两人身上,热气蒸得他们皮肤发烫。
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后脑,吻得急切又缠绵,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吻着吻着,他脑子一热,直接把她抵到墙上。
她轻轻一震,没挣,只是湿漉漉地抬头看他。
两人眼神撞上,一瞬间,呼吸都乱了。
她心跳失了拍,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去吻他。
两人同时溺进了这个吻里。
水流冲下来,他的头发湿了,她的睫毛也湿了,水珠从两人额头滑落,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他的吻从嘴唇滑到下颌,再到肩膀、锁骨,每一处都带着炽热的温度。
再往下……她轻轻喘了一下,他更收不住了。
她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被他半推半抱地转了个身,后背贴上他的胸膛。
“靳明……”她声音发哑,之后低喃的什么,都被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
他手臂箍住她的腰,力道太紧,连心跳都一下一下压进她后背。她下意识去抓他,却被握住手腕,轻轻按到冰凉的瓷砖上。
他吻着她耳后的水珠,声音在水雾中低哑的像是含着火,
“乖一点,别躲……”
她浑身发软,咬住唇,任他把她淹没。
水声不间断地淌着,盖住了一切迷乱和失控,热气蒙上玻璃墙,一层还未散去,一层又扑了上来。
浴室的暖光灯下,雾气氤氲,缓缓打着转。忆芝的睫毛还湿着,迷蒙的像是被雨打过的雀鸟,柔软的让人心口发紧。
他把她整个人裹进浴袍里,袖子在身前打个结,像包个茧似的轻轻放回床上,还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就这么歇会儿。”
他倒是神采奕奕,哼着走调的小曲进了浴室,刷牙刮脸,动静闹腾得很。
忆芝躺在床上,腿软得不想动,听着他那点五音不全的哼哼,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他洗漱完出来,她才慢吞吞的坐起来找衣服。浴袍滑到肩膀,他又盯着她看,她赶紧抬手拢了拢。瞥他一眼,故作凶狠,“早知道不去游泳了……一会儿我得多吃点。”
他笑得停不下来,拿着毛巾,头发也不擦了,走过来弯腰亲她一口,“说好了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去的。”
她气不过,抄起浴袍带子往他腿上一抽。
他立马倒在她身边,捂着腿夸张地“哎哟”,声音里全是委屈,“你昨晚才说喜欢的。”他演技精湛到连嘴唇都在抖。
忆芝又好气又好笑,作势又要抽他。他也不躲,还故意往她身前凑。
她抬手推开他脑袋,“没正经。”
他乐得一颠一颠的。她下床,照镜子,他视线始终跟着她,少看一眼都舍不得。
忆芝对着镜子绑头发。他坐在床沿,突然开口,像是装作无意一样,“待会儿咱们一起吃早饭吧,别刻意分开了。”话说得随意,可尾音压得发紧。
她手上顿了一下,透过镜子看他。
他坐在那,头低着,指尖不动声色地扣着床单,像是怕听见什么拒绝的话。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微微弯了弯唇角,什么都没说,只专心绑头发。
“嗯,那就不分开。”她回答得也若无其事。
他还是低着头,像是在整理袖子,可镜子里,他的唇角一下子翘了起来,眼睛也亮了。
忆芝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把头发束成马尾,转身走到他旁边,手指悄悄勾了勾他指尖。
他马上回握住了,动作又快又紧。
清晨的微风掀起窗纱,阳光洒进来,落在他们握着的手上。
餐厅里,吕工和刘助理两家人早早拼了个大桌,正聊得热闹。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杨姐冲他们挥手,“忆芝,过来呀。”
她也笑着回了个手势,又回头指了指热气腾腾的面档,
“我要那个现煮的面。给我加个荷包蛋。”
能被她这样自然地使唤,他心里一百个乐意,扬扬下巴,让她先去坐。
忆芝走过去落座,笑着和大家道早安,又低头去帮娟娟整理歪了的小辫子。
服务生过来问她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旁边的位子,“这位也要咖啡。”
自然得像是早就习惯了。
靳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把其中一碗放到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下。
刘太太端着红茶,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们一眼。昨晚她确实打算去给忆芝送面膜,刚走到转角,就看到某人在她院子门口。
刘太太脚下没停,乐呵呵地原路回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她忍不住开了腔,“哟,今儿早上这么齐。忆芝,昨晚睡得好吗?”
忆芝没敢抬头,只笑着答,“挺好的,可能是温泉泡多了,太困了。”
靳明低头喝了口咖啡,肩膀微微一抖,忍着笑没吭声。
她撒起谎来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也挺有天分。
刘太太也没放过他,“靳总呢?今儿心情怎么样?”
他偏头瞥了她一眼,她正帮娟娟剥水煮蛋,好像在认真听小姑娘说话,耳朵却红了半截。
他捧着咖啡杯,慢悠悠地应了一声,“还行,昨晚睡得挺踏实。”
桌上都是过来人,大家对视一眼,笑而不语,但空气里那点默契,谁都懂了。
忆芝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苦,皱了下眉。靳明顺手就把她的杯子接过去,加了点奶,又用勺子轻轻搅了两圈,推回她面前。
她手指搭在杯柄上,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一小团藏不住的光。
靳明低头吃面,嘴角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仿佛这一碗面下肚,整个世界都叫人心满意足。
娟娟盘子里剩了一个小猪豆沙包,奶声奶气地求忆芝帮忙解决。
她接过来掰开咬了一口,红豆沙甜得刚好,正要再咬一口,餐厅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略高的笑声,打破了早餐的温吞气氛。
桌上好几个人下意识回头,她也跟着望过去,是昨晚那个姓项的外包代表。
今天她换了身高尔夫运动装,精致利落,金色墨镜挂在领口,一副轻松惬意的派头,正和旁边的人笑着寒暄。
忆芝收回目光,继续咬着小猪包,凑近靳明,“记得相亲那天,我问你,在你们那种咖啡厅大声说话,要判几年?”
她眨了眨眼睛,“她估计,比我判得还久。”
她怕别人听见,说悄悄话时凑得特别近。靳明偏头听着,突然低头,一口咬走了她手里剩下的半个小猪包。
她惊了一下,指尖上还沾着红豆沙,他又作势要低头去咬她的手指。
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额头,飞快地自己吮干净了,脸却腾地红了。
靳明嘴里嚼着小猪包,声音含糊,“吃你口猪都不给,小气劲儿。”
她瞪了他一眼,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
两个人打闹的小动作,在别人眼里也许不起眼,但某些人总能察觉到微妙气息。
项琳正好回头,隔着一段距离张望了过来。
她眼神里没有任何尴尬,甚至带着一点熟稔的笑意。那种在生意场上看多了的、有分寸的面子笑。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到靳明和忆芝之间,那一瞬,脸色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昨晚她只觉得靳明傲气,现在再看,只觉得格外清楚。
他不只是拒绝她“那个意思”,他是根本有了人了。
靳明平时对她可以说是油盐不进,这些年他身边也来来走走过一些人,她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
昨晚他那么大反应……由此可见他身边的人,是真上了心的那一种。
项琳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笑着低头,又跟身边的人寒暄了两句,转身朝有熟人的一桌走去。
靳明余光里也看见她了,连眼神都没给,只抬手叫服务生过来,给忆芝添了些热咖啡。
桌上其他人该聊天聊天,该逗孩子逗孩子。
一切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可又好像从根子上,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