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瘦早没了直播的心情,他看看表:“现在刚好零点,这个季节四点多天就亮了,要不咱们在客厅坐一宿?”
六神无主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胖姑娘离沙发最近,一屁股坐了下去。
“啊!”
她的惨叫让所有人的心直哆嗦,大伙惊疑不定地看过去,胖姑娘身下的红棕色真皮沙发表面变成了流动状,像是被高温熔化的金属,又像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胖姑娘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她的人却牢牢黏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散开的焦糊味诉说着她逃不掉的悲剧结局。
轻古挤开惊吓过度而有些呆滞的人们,抓住胖姑娘的胳膊用力一拽,居然没拽动。
“都别愣着,来帮忙。”说话的是白发男,先前救下光头的举动令他在这群人里有了威望,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拖拽,连满身是伤的光头都加入其中,四肢上的布条因用力过猛而见了红。
终于,在大伙众志成城的努力下,胖姑娘的后背和屁股离开了沙发,巨大的惯性让他们摔了一地。
轻古原本能躲开,却在撤出人群时和有着同样想法的白发男撞到了一块,没等他俩错开身,胖姑娘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到了他俩身上,被砸这二位当场翻了白眼。
“你没伤着吧?”白发男艰难地蹦出这几个字。
不幸沦为底层肉垫的轻古深深吸了口气,这滋味,太酸爽。
其他人摔得不重,赶紧把最上头的胖姑娘架开,再把下面两个险变肉饼的倒霉蛋扶起来。
轻古揉揉最先着地的尾巴骨,钻心的痛感提醒她:即使是她,在这栋别墅里也没有特权,稍有不慎就会被玩掉老命。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对她造成威胁的人或物是什么下场了,她能当上整个地府的姑奶奶,靠得可不单是“活”得够久。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对这个所谓的地狱十八级考核产生了兴趣。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太岁可是挺高兴,这种主动作死的勇士她好几千年都没碰见了。
瞥见轻古眼底的亮光,白发男激灵一下,随即他便对上了轻古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轻古冲他甜甜一笑,白发男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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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大叔说:“咱们刚来的时候都坐过这个沙发,沙发是好好的,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会不会是不想让我们在这儿坐等天亮啊?”
性感女郎二号颤抖着说:“那我们站到天亮,行吗?”
“应该不行,”满身泛红的光头疼得直吸气,说起话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坐着和站着没有本质区别,坐着不行,站着当然也不行。我看那个什么考核就是逼咱们动起来,主动往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上撞。我们不主动去找麻烦,那麻烦就会主动来找我们,看目前这情形,不动反而会更危险。”
如果刚才的惩罚落在站在地上的人身上,那他们这会儿已经团灭了。
菠菜说:“这栋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两层,总面积抵得上一座小商场,咱们要去哪?”他和阿瘦知道这是鬼宅,二人来之前做了许多功课,但因为据传所有进过别墅的人都没能走出去,所以至今网上连张别墅内部的照片都没有,其余零零碎碎的恐怖传说一看就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脑补出来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别墅之大显然超乎了大伙的想象,一时间谁都没吭声,齐刷刷将目光落到了白发男身上。
白发男压力很大,他一点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可现在赶鸭子上架,他愿不愿意都得强出这个头。
于是他说:“目前谁都不清楚别墅里有多少危险,我建议大家暂时不要分散,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要统一行动,这样就算出现意外,大家也能及时救援,将风险降到最低。”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虽然在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下跟不熟悉的人一起行动会有一定风险,但光头男和胖姑娘两个先例让他们看到集体行动的优势,谁都没把握能独自活到天亮,那么所有人统一步调就成了他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白发男沉思片刻,说:“咱们先把整栋别墅看一遍,有人带纸笔了吗?”
两个高中生从书包里摸出纸笔递了过去。
白发男又问:“有人会画建筑平面图吗?”
兔女郎小哥儿激动举手:“我会!”
他一开口,众人立马把目光转向了他,眼里带着满满的惊讶和少许懵逼——这瓮声瓮气的动静真是这个样貌清秀的兔女郎发出来的?
轻古也没想到这位小哥儿的声音和外表反差这么大,只听声音不看人,还以为李逵张飞组团穿越了呢。
兔女郎小哥儿被瞅得浑身不自在,他扯扯超短裙的裙摆,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把我打扮成这样的。”
闻言,两位性感女郎露出了然的神色,阿瘦几个成年男人捂嘴偷笑。
老古董轻古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很想问他们笑什么,想了半天又忍住了。和兔女郎小哥儿的女朋友为什么把他打扮成这样相比,她更好奇为什么没人关注胖姑娘的伤。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过胖姑娘的身后,整个后背加屁股被烧成了焦炭色,侧面看去像是后面被削去了一层肉,这种疼痛绝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当作没事发生的,然而胖姑娘站起来后便再没出现过痛苦一类的表情,其他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胖姑娘身后那一大片狰狞的伤痕。
还有性感女郎一号的脑门,那条血线比之前粗了些,颜色也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近看可以一眼辨别出那是深入骨的伤口,可在性感女郎一号面前晃了好几趟的胖大叔和两个高中生依旧毫无所觉。
一次也许是偶然,两次就一定有问题了。
轻古默默退到人群之外,打量着这些正在分工的人。
一个头盖骨被掀,一个被烧化了三分之一的身体,她们能动或许是考核系统作怪,但其他人对她们的伤势视而不见就非常诡异了,如果非要在这群人里挑个正常点的……光头吧,因为他每次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都会皱眉咧嘴,这是人疼痛时最常见的表情,能感觉到疼,这人或许还有救。
其实她会把这栋别墅作为第一站也是因为这栋别墅凶名在外,她是来找鬼的,当然要往鬼扎堆的地方跑。既然是远近闻名的鬼宅,这里头肯定有鬼吧?可惜那个什么系统严重干扰了她的判断,她无法一眼看出这些同伴是人是鬼,但从现有的线索推断,无论是人是鬼,都有“死”在这里的可能。
人死了还可以变鬼,鬼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轻古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无论同伴是人是鬼,她都得护着点,谁让她应了新阎王的请求呢。
她琢磨这会儿工夫,白发男已然干脆利落地分配完任务,并排好了队形。众人两两一排,女生和受伤的人被安排在队伍中间,他原想把轻古也安排在女生堆里,可对上轻古的眼睛,他那身刚趴下去的汗毛又站直了,到嘴边的话也收回去了。
“那个……”白发男指指队伍,“呃,你想站在哪儿?”
倒数第二排的胖大叔主动退到最后,招呼轻古:“小姑娘你站我前面吧。”
轻古摆摆手,装作不好意思地婉拒:“我站在后面就行。”
胖大叔还想说什么,被白发男打断了:“那就这么定了,我和兔子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紧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乱跑,彼此间照应着点。”
兔子是兔女郎小哥儿的外号,轻古恍然,原来他女朋友是因为这个才把他打扮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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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工时做了自我介绍,白发男叫沈易方。
姓沈的?
轻古心思一动,据上个阎王说,地府上一次改革出现了严重的资金短缺,最后全靠阳间一户姓沈的财主资助才度过难关,从那以后,这户沈姓人家便成了地府的贵宾,当家人沈老爷子过世后被阎王硬安了个闲职,至今还在地府享清福呢。沈家后人感念地府照拂自家先祖,没少给地府送钱,由于沈家没写收钱人是谁,这笔钱算是见者有份,轻古当年暗搓搓拿了不少,这也是她近千年来仅有的入账,至今还留了几张大票没舍得花。
这个叫沈易方的不会是那位沈老爷子的后人吧?
即便不是,他姓沈,她看他也顺眼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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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轻古同站最后一排的是阿瘦,他前面是菠菜,再前面是受伤的光头和胖姑娘。轻古看看胖姑娘身后这几个人,胖大叔和菠菜肯定看得到胖姑娘后面狰狞的伤口,阿瘦时不时跟菠菜小声交谈,理应也看得到,仨人的无动于衷印证了轻古的猜测——他们八成不是活人了。
队伍率先上了二楼,沈易方负责推开每个房间的门,兔子负责绘制每个楼层的平面图。二楼共有五扇门,分别是两间套房,一间客房,一间书房以及一个卫生间。套房面积大,结构复杂,里面的门更多,沈易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只让兔子在平面图上标注出这些区域尚未完全探索。
轻古慢悠悠在后头跟着,边走边观察每个房间。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没人能走出这栋别墅”的传言跟地狱十八级考核有关,传言连她这个初来人间的老鬼都听说过,说明在他们之前曾有人来过并且很大概率死在了别墅里。鬼死无痕,但人死势必要留尸,再不济也会留点灰渣渣,那么多尸体会藏在哪儿呢?
还是说这个考核丧心病狂到连点骨头渣都没给那些人留?
一阵几不可闻的响动从背后传来,轻古回过头,刚刚被沈易方打开又虚掩上的客房门缓缓滑开,原本空空的门板内侧挂着一颗血粼粼的人头,正对着她咧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