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关了灯,何拂仪躺在沙发上,盖着一个不算厚实的毛毯。
柏知遥还在冥思苦想着忘记的什么事,她手心有些热,习惯性地把手往枕头底下放,寻凉快,却突然摸到了一支铁皮的管状物。
“何拂仪,我想起来了。”
黑暗中,柏知遥的声音特别清亮。
她又道:“你过来。”
说完摁亮了房间灯。
何拂仪掀开毯子,走过来时面带疑色。
柏知遥说:“伸手。”
何拂仪伸出手去,手心向上。
柏知遥打开自己的掌心,那支药膏瞬时掉落在何拂仪的手上。
她把垂在眼前的波浪长发理了理,说道:“输液的时候我跟护士讨了碘伏棉签,还有药膏,等你回来要给你消毒的,后面换病房,碘伏棉签落下了,只有这个药膏。”
“给我么?知遥我没受伤。”何拂仪有些不知所措,在想柏知遥是不是因为脑震荡记忆出现了问题。
柏知遥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捉住她手腕将她手背翻过来,三道长长的,破皮的红色刮痕赫然出现在何拂仪手背上。
她冷声道:“那女人指甲那么红,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你不会还手,下次这种事不要站人面前。”
“你快点涂上药膏,赶紧好,明天好不了就带你去打狂犬疫苗。”
“那是人。”何拂仪说。
“有时候不是。”柏知遥说着躺了下去。
何拂仪涂完药膏关了房间灯,回到沙发上就要闭眼睡觉,柏知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何拂仪!”
沙发上的人摸着黑准确到达床边,一边开灯边问:“怎么了?”
“这里是医院。”柏知遥说。
“嗯,是在医院。”何拂仪说。
“你要不要睡我旁边?医院晚上可能会有鬼,你害怕吗?你怕的话我把床分三分之一给你,盖着被子比较安全。”柏知遥那双桃花眼里罕见地透出一缕忐忑。
何拂仪不戳穿是谁怕,她点头道:“有点怕。”说完直接抬手“啪”一下关了灯。
她摸黑绕到床另一边,躺下后温声道:“谢谢知遥,躺在床上没有那么害怕了。”
柏知遥带着几分自得地说:“嗯,不用谢,如果你很害怕的话可以睡过来一点点,但不要压到我头发。”
话落,何拂仪贴近床沿的身子挪过来了一些,长臂一伸搭在了柏知遥上方的被子上,她轻轻拍了拍,说道:“知遥,睡吧。”
柏知遥早就困了,听到耳畔呢喃般的声音,闭眼秒睡过去。
何拂仪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手摸索着在柏知遥额头上贴了贴,见体温正常收回手,又将柏知遥那边的被角压了压,方躺下睡觉。
早上八点,柏知遥醒来的时候何拂仪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探头望,那人已穿戴整齐,拿着电脑坐在沙发上,一派科研工作者的姿态。
有一种古板严谨的优雅。
再看自己,穿着病号服,头发散落,脑门顶着一圈纱布,脸色肯定也不太好看。
柏知遥不平衡了,她要作乱。
“何拂仪,你不是来陪护的吗?病人醒了这么久你都没发现吗?”虽然她醒来不过两分钟,但不妨碍她戏弄何拂仪。
“知遥对不起。”何拂仪听到声音把电脑放下就过来了,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醒了怎么不叫我?饿了么?想吃什么早餐我出去给你带。”
柏知遥瞬间不知道怎么撒气了,这会儿外面天寒地冻,早餐带回来都要凉透了。
她喝了一口水润嗓子,“不用了,医院这边会按时送餐过来。”
她看了一眼那边桌上的电脑,问:“你要不要先回基地忙你的项目?”
何拂仪回身去拿了电脑过来,她把屏幕面向给柏知遥看,上面是天文车联合研发项目的会议概要。
项目由中科院恒星演化与结构重点实验室与冬测基地联合发起,以日产“黑暗天空”概念车为基础原型,通过科研需求与极端环境车辆技术的深度融合,研发一款适配极寒,高海拔等复杂场景的“恒星巡天观测车”。
项目核心目标是6个月内完成原车型改造与测试,实现“移动天文台”功能,延续“黑暗天空”与星空交互的设计理念。
何拂仪温声道:“周经理透露,升级了基础性能的“黑暗天空”已运送到基地,周一的例会上你会看到。”
柏知遥把电脑合上:“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何拂仪拿起压着她腿的电脑,轻声道:“等你出院,我们一起回去完成这个项目。”
柏知遥挑眉轻笑:“何拂仪,我有说要加入项目小组吗?”
“知遥,你已经在小组名单里面了。”何拂仪怕她误会什么又道:“周经理定下来的。”
“这个老周真会给我找事。”柏知遥掀了被子要下床,何拂仪忙伸手去扶她,柏知遥拖着腿走了两步说:“已经好很多了,今天办出院吧。”
“明天。”何拂仪说。
“你别看我这样瘸着腿,但不耽误我开车,给我办出院呗?”柏知遥站在洗漱台上刷牙,通过镜子偷瞟身后何拂仪的反应。
何拂仪蹙眉,声音带着些小生气:“不只是腿的问题,医生说你脑震荡起码要休息一个礼拜,你一天就想出院,还想开车,没有病人是这样的。”
柏知遥暗自哼了声,洗完脸的手上还沾着水珠,路过何拂仪的时候意动抬手弹了过去,水珠子撒在何拂仪脸上,何拂仪闭了下眼眸,再睁开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我错了何拂仪!我给你擦干净。”柏知遥赔笑着,马上用另一只手去抚掉何拂仪脸上的湿润珠子,水珠子在她指腹下被抹平展延在皮肤上,加上柏知遥的手带着湿意,一时显得何拂仪脸上湿润剔透。
柏知遥从一开始的“抚”改成“摸”,摸着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柏知遥不是那种会苛待自己的人,从小是想到什么就即刻去做。
正如现在,她毫无征兆地在何拂仪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她甩开捉住她的手:“何拂仪,这是你捏痛我手腕的惩罚。”
何拂仪眼中有一丝始料未及的错愕。
柏知遥刚挪回到床边,医生过来查房了,顺带给柏知遥换药。
换药之时何拂仪就在边上看着,柏知遥捉了几缕何拂仪的头发玩,换完药,那一缕头发被柏知遥编成了辫子。
柏知遥给她解开后看着微微弯曲的那缕头发说:“还是我自己的大波浪好看。”
何拂仪抿着唇好似要说什么,就听柏知遥又道:“你的黑长直我也挺喜欢,昨晚我做梦梦见捉着你的头发睡觉,很丝滑,手感很好。”
“是么?”何拂仪眼神微阔,“那今晚你可以试试。”
床上的人不语,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促狭地看着她。
病房响起敲门声,医院的早餐服务很准时,柏知遥从床上下来跟何拂仪一起吃。
吃完何拂仪收拾了一下,柏知遥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玩五子棋,何拂仪则是在沙发尾巴占一小块位置坐那办公。
中午,赵柠提了一些水果过来看柏知遥,不过因为工作还没结束待了半小时就走了,刚来的时候见何拂仪在还惊讶了一下,不过也没多问。
下午两点,乌日娜睡醒也过来了医院看柏知遥,还带了好一些膨化食品,被何拂仪多看了几眼。
何拂仪见乌日娜在,便跟柏知遥商量道:“知遥,我可以先回去一趟么?晚饭给你带汤。”
“你回,我这没什么事,汤我不是非喝不可。”柏知遥从游戏里抬头,她伸手拍了拍组队的队友问道:“乌日娜,我车钥匙呢,带过来没?”
“带了带了,这呢。”乌日娜从兜里掏出钥匙给她。
“何拂仪。”柏知遥将车钥匙递给她,“天黑打车不好打,我的那辆银色的斯巴鲁已经修好停在公寓楼下,你过来的时候开慢点。”
见何拂仪接过,她又低下了头边打游戏边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事打我电话,通的。”
何拂仪眸子带笑温声应她:“好,我知道了,谢谢知遥。”
何拂仪离开病房后,乌日娜开始打听起来:“知遥姐,何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呀?我看她对你很好哎,讲话还温温柔柔的。”
柏知遥眼也不要抬,直言道:“家属关系。”
乌日娜了然道:“果然如此,怪不得你对她那么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好了?”柏知遥不承认。
“你给车子她开还不好吗?”
“乌日娜你不也开了?照你这样说我对你也很好,你表演个感激涕零吧。”
“才不是,知遥姐你只有洗车挪车的时候才会有我开的份。”乌日娜控诉道。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那是信任你,觉得你靠谱才让你去办那些事。”柏知遥说完从手机里抬头瞄了一眼乌日娜的表情。
“知遥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乌日娜已经有些信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是朋友,要互相信任。”柏知遥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
乌日娜点点头,又把话题绕回到何拂仪身上,她道:“既然何小姐是你亲人,那知遥姐你应该知道何小姐的感情状况,我想知道她现在单身吗?”
柏知遥闻言重重点了下手机屏幕,她知道乌日娜打的什么主意了,她勾起唇似笑非笑道:“乌日娜,你听我说,她年纪大了,不适合你。”
乌日娜道:“可是何小姐看着很年轻。”
柏知遥道:“你也说看着年轻,实际她31了,乌日娜你才23,还有许多时间去寻觅更好的良人。”
乌日娜问:“知遥姐,那你现在28寻到良人了吗?”
柏知遥没回答,只是沉默抿着唇朝她微笑,随后给她脑瓜子来了一记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