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柠跟何拂仪赶到病房的时候,柏知遥刚清醒,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
医生见到两人过来就问:“请问谁是病人朋友?请先去帮她办理住院手续。”
“我是病人家……”
“我是病人朋友!我现在就去。”
赵柠抢先答了医生的话。
“何工,请你先在这里陪一下柏知遥,我去去就回。”赵柠说完风一般走了。
柏知遥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脑门缠了一圈纱布,下颌还有一道细微的擦伤,她双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医生,她身体情况怎么样?”何拂仪上前询问柏知遥的伤势。
“病人除了额头磕破的外伤,左小腿有道5至8厘米的浅表伤口,同时伴周围软组织挫伤,以及轻微的脑震荡。”
医生默认何拂仪是来陪护的,又跟她交代了一些关于伤口护理的注意事项。
医生一走,门也关上了。
何拂仪步子有些缓慢地挪到床边,突然俯下身隔着被子紧紧拢住了柏知遥。
“知遥,你吓到我了……”何拂仪声音很轻。
柏知遥没有出声亦没抗拒的动作,还是原先那般的表情,直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到她下颌,顺着流到她颈间,她失神的那双桃花眼才慢慢聚焦。
“你是谁?做什么趴我身上?”柏知遥声音漠然。
何拂仪起身的同时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意,眼里闪过一瞬的诧然又掩埋了下去。
她朝柏知遥温温柔柔地说道:“我是何拂仪,你的妻子。”
柏知遥再度将目光看向白色的天花板,开口还是一样的问题。
“你说你是谁?”
“你的妻子。”
“你是谁?”
“你的妻子。”
“你是谁?”
“你的妻子。”
你问我答的游戏里何拂仪没有一丝厌烦,只是从头到尾维持着同一个答案。
“没劲。”柏知遥装失忆的戏码很快杀青。
“何拂仪,我头很疼。”她说。
“我去叫医生来。”何拂仪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回来。”柏知遥喊住她,“帮我把床升起来,我躺着头疼。”
“这个高度可以吗?”何拂仪询问道。
“可以了,谢谢。”
柏知遥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有双眼睛往病房里面瞟,她欲要细看人已经走了。
“何拂仪,我想要我的手机,可能落在护士站了,你可以现在去帮我取回来吗?”
“好,知遥你等我,我很快就回。”
何拂仪出去后很快有一双涂着鲜艳指甲的手推开了病房的门,来者面色不善,“你就是柏知遥?带我女儿的陪练?”
柏知遥微颔首:“阿姨,是我。”
赛雅拉她妈当即指着柏知遥发泄怒气:“姓柏的你怎么做的陪练?害得我女儿翻车坠崖,现在还没醒!你要担责任的你知不知道?”
柏知遥试着挪动了一下双腿,手用力撑着床沿慢慢下了床,脚刚触地,腿上缝合的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只得倚着床头柜站直身子。
“你想跑?”
“我去看看赛雅拉。”
“不可能!你别想假惺惺去看她以此逃避责任!”
“什么责任?”柏知遥叹了口气道。
“你犯了职业过失!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护士跟我说了在你兜里发现了止疼药,那药我查了,服用后会嗜睡眩晕,你就是因为药驾注意力不集中导致我女儿翻车坠崖!”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柏知遥忍着腿上的疼意,面容平静道:“阿姨对不起,作为赛雅拉的陪练我是有规劝不及时之责,但我负责任跟你说,我没有药驾,坐在驾驶位上的不是我,乱用“药驾”这个词只会显得您文化低且胡搅蛮缠。”
赛雅拉她妈听到后面那一段当即情绪上来,嘴里憋不出词反驳,手已高高扬起,红色的指甲带着凌厉的耳风,一个耳光就要落到柏知遥脸上。
“你敢打她试试看!”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何拂仪从身后截住了赛雅拉她妈挥下的巴掌。
“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赛雅拉她妈挣脱着何拂仪擒住她的手。
何拂仪松手的同时将她甩开,一个步子站在柏知遥前面,不动声色在背后寻了柏知遥的手牵在手里。
柏知遥视线往下瞥了瞥,只觉得何拂仪手心很凉,接着她把视线放到矮她两厘米,挡在她前面的何拂仪身上。
何拂仪道:“我是她家属,这位女士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告你寻衅滋事,让警察来立案。”
女人道:“你不用吓唬我,叫警察我也不怕,她还药驾呢!看谁判得重!”
何拂仪说:“她不会。”
柏知遥说:“我没有。”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吗?”赛雅拉她妈说着就推搡过来,探手要去拽柏知遥。
“你跟我去抽血,验验看就知道了!”
何拂仪哪能让她碰到柏知遥,伸手去挡,在对方胡乱挥舞下,尖锐的指甲在她手背上留下了几道鲜艳的红痕。
柏知遥看得清楚,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何拂仪是个斯文人,她不会还手。
“够了。”柏知遥上前一步抓住那只推搡的手,她的力道非常之大,捏得对方眉头紧皱。
“不要恶叉白赖,你要是再用你的指甲挥过来一下,我就敢倒在地上,没有百八十万起不来,不瞒您说,我正背着好几百万的债,惹急了,我也就不当什么正常人了。”柏知遥语调婉转说着阴森森的话。
“你……你威胁我?”
“我好命一条,拿什么威胁你?”柏知遥一笑,笑眼里透露出一丝冰冷的压迫感。
“知遥姐!你醒了!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柏知遥你怎么起来了?”
乌日娜和赵柠同时进了病房。
“乌日娜你过来!你怎么叫这种人为姐?她药驾害得赛雅拉坠崖!还在推脱责任!”
“妈!你别说了!”门口又来了一人,正是穿着病服的赛雅拉。
赛雅拉她妈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扶住她,嘴里数落道:“哎呀你这刚醒下什么地啊?身上疼不疼?头疼不疼?”
“妈!你先跟知遥姐道歉,多亏了知遥姐护着我,我才没什么事。”赛雅拉除了额头贴了一小块纱布,身上都没什么外伤。
“你在说什么?她药驾你知道吗!”
何拂仪冷冷扫她一眼:“请注意你的用词。”
柏知遥站得很累,她看向赵柠手上拎着的她的外套,“赵柠,把衣服给我一下。”
赵柠还在状况外,听见柏知遥的话忙把衣服递过去。
柏知遥往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那瓶让她被泼半天脏水的止疼药。
赛雅拉她妈激动道:“看!你们看!她就是……”
柏知遥直接打开了瓶盖,把瓶口对着赛雅拉她妈,药瓶瓶口处还有一层铝箔纸,没有破损,根本没有打开过。
“妈!快道歉!”赛雅拉催促道。
“就算她没有吃药,但害了你坠崖是事实。”
赛雅拉松开她妈妈的手,皱着眉头道:“是我没有听知遥姐的话,调头的时候没有把车头朝外,倒车过程中车子熄火,刹车没有踩下去才失控坠崖的。”
赛雅拉当时以不习惯为由执意把车头面向崖壁倒车,柏知遥当时紧盯着她的操作,倒车倒一半的时候,车尾朝着悬崖熄火没了动力。
柏知遥当即扶住了方向盘,冷静下达指令让她马上重新点火,并让她深踩刹车,然而赛雅拉第一脚没深踩刹车,再踩第二脚的时候刹车已经坚硬如铁,液压制动系统失效,踏板踩不下去。
车子瞬时划向了悬崖,柏知遥在掉下去那一刻不忘让她身子蜷缩,从副驾扑过去护了她。
“坠崖的时候知遥姐还扑我身上护着我,不然我现在指不定缺胳膊少腿呢!”
“妈!你快跟知遥姐道歉,然后再道谢。”
赛雅拉扯了下她妈妈手臂。
她妈妈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柏小姐,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还有……”
柏知遥不耐烦地打断她:“谢就不必了,记得帮我缴医药费,误工费看在你女儿讲理的份上就不要了。”
她妈妈待还要说什么就被赛雅拉拉走了,临走前赛雅拉很是愧疚的表示会承担柏知遥的住院费,让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乌日娜同时自告奋勇拉上赵柠去找护士给柏知遥换VIP病房去。
几波人一走,病房瞬间安静下来,柏知遥额上的冷汗也滑了下来。
“何拂仪,我腿好疼,快扶住我。”
她腿一软,一双手瞬时稳稳圈住了她的腰,柏知遥松了力,由着何拂仪揽着她坐回到床边。
“对不起,知遥你受委屈了。”何拂仪低语,脸上流露出心疼。
柏知遥闻声抬头,便见何拂仪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又止住手转而捉住自己的衣角。
她仰头望着何拂仪薄红的眼尾,瞪着她道:“何拂仪!我是病人,你不要把眼泪滴到我的额头上,在我伤口上撒盐我会告你虐待病人!”
何拂仪破愁为笑,弯下腰与她平视,用指尖轻轻抚了抚柏知遥额上纱布边沿处的皮肤。
“知遥,你承认我是你的家属了。”
柏知遥快速眨了两下眼,背靠回病床装死。
“饿了么?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
柏知遥冷不丁开口打断她:“何拂仪,你上次回家没发现家里多了什么吗?”
何拂仪垂下眸子,眼神黯淡下来:“没注意,忙着手上的项目。”她知道她在问协议,她当作没看见。
柏知遥心里一堵,她果然不在乎,于是她冷笑:“何拂仪,你们搞科研的,眼里只有项目,婚姻对你们来说就是份“待处理文件”吧。”
何拂仪替她拉上病床上的护栏,看她的目光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哀怨:“知遥,我们不是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