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溯哥儿,真是叫的景溯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好很快贺兰悯就被范祭酒叫走了,景溯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国公府。
贺兰悯回来,就见自己的贵妃榻上卧着一个人。
景溯百无聊赖地吹着一只短笛,吹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一点也没有了那夜吹奏《折柳》时的风骨。
贺兰悯怀疑,自己当时的那点子触动,可能只是因为耳聋。
或许也有点眼瞎。
“你终于回来了。”景溯一下子蹦起来,“我早就看出来范祭酒肯定和你有点什么了,快告诉我,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贺兰悯坐在了他身边,“我的老师和范祭酒是旧识,我的字师从家师,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不是说你老师是个牧民,怎么会认识——”
景溯的话断在半途中。
“你老师,不会是那个时候……”
贺兰悯点头,表情显得有些沉重。
当年元嘉之乱,不知有多少公卿大臣,被掳往北地。
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酷烈的寒风中,极少数回来的,对那段经历也讳莫如深。
但也不排除有经历了那段离乱,却还活到了今日的人的可能。
“我师父不愿在苍国做官,因此放羊牧马为生,闲暇时,便教导我一些经义。”
景溯敏锐道:“那你不是连书都没有吗?”
“对。”贺兰悯失笑,“经史子集,全靠我师父口头跟我讲解。常把他说的口干舌燥,还没有水喝,只能现挤羊奶。”
景溯不由暗自咋舌,就靠口头授课,就能教出来贺兰悯这么优秀的学生?那那个老师本身得多有学识啊。难怪能跟范老头做朋友,说不定范祭酒都不如他。
“你老师既然这样厉害,为什么不悄悄回大夏?牧羊什么的应该还挺辛苦的吧。”
这是景溯不能理解的地方了,难不成像苏武一样,被苍国看管起来了?
贺兰悯挑了挑眉,却没有回答景溯的问题,而是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让景溯顺着这股力道重新躺了回去。
“我还没有问你,你每天晚上来我房间,躺在我的床上,是什么意思?”
青年低眉垂首,发尾散落下来,有些扫在景溯的脸颊上。
煌煌烛火描摹着他的侧脸,让他原本英挺的眉眼多了几分缱绻。
这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吧!
以为他会害羞不敢说话吗?
太小看他了!
不过几句调笑的话而已,谁没听过啊。
“想你给我侍寝啊,上次的事情可不算成了吧。”
说骚话而已,谁怕过谁?
果然,贺兰悯听了,不再逼近他,缓缓起身,恢复了正常的态度。
景溯全都看在眼里,不由放下了心。
贺兰悯果然还是厌恶和男子接触的,昨日他非要自己留下来,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龙阳之好。
“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不喜欢男子,接受不了我。”
景溯哀戚地说,从贵妃榻上坐起来,准备开溜。
“的确不喜,甚至是厌恶。”贺兰悯坦荡承认了,“不过景世子近日以诚待我,倒是让我十分感动。你说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一试。”
景溯:???
他说什么了,要试什么啊。
“世子请吧。”
贺兰悯直接闭上了眼睛。
景溯真是一头雾水:“要我做什么?”
贺兰悯道:“世子恋慕我在先,求取我在后,难道还要我主动不成?”
他把景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居然真的是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样子。
景溯手指停留在那条腰带上,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就能解开这层衣衫,露出其下精壮的内里。
托上次的药,他其实见过贺兰悯的身体,当然也包括那个可怕的东西。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景溯飞快收回手。
“要不还……”
景溯刚想退却,就看见贺兰悯睁开了眼睛,眼中是明晃晃的嘲弄之意。
他故意的!他赌自己不敢!
景溯一下子上了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按住贺兰悯的胸膛,在他惊讶的目光下亲了上去。
装什么诸葛亮,想得到他真的敢亲上来吗?
哈哈,这下贺兰悯不得被自己恶心死。
这也是景溯第一次亲别人,很快他就忘了反压贺兰悯一头的想法,专心感受着唇下的触感。
很软……温热的,干燥的。
实在是离得太近了,景溯能看得到贺兰悯震惊的眼神,也能呼吸到鼻尖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其实,感觉不坏。
畅春楼的那些恩客们,都是怎么亲他们喜欢的乐伎来着?
景溯尝试着,舔了舔贺兰悯的唇角。
贺兰悯猛的推开了他。
景溯目的达到,笑的很畅快。
“怎么了,贺兰,你不是说要和我主动一点吗?”他语气很无辜,“看来你还是无法接受我……”
“让我,让我想想。”贺兰悯急促地说,竟然有些慌乱。
“如果可以与你长相厮守,我倒是宁愿变成女子。可你我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景溯越说越哀婉,有点演上瘾了。
“世子请回吧。”
贺兰悯直接把门打开,送客意思很明显。
“我明天再来看你。”
景溯像所有的薄情浪子一样,许了个空头诺言,一溜烟地跑了。
徒留贺兰悯一人站在门内,神思惘然。
为什么,景溯亲他,他不觉得恶心就算了,反而还……
真是龌龊。
这次又没有吃药。
-
入夜,贺兰悯披衣起身,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思绪纷繁,让人不得清净。
他必须找点什么别的事,让自己心静下来。
矫捷的身体,灵巧地绕过守卫,翻墙来到了定国公府外面。
猎物,既然恰好撞到了他的刀口上,就没有继续活命的可能。
-
第二天,景溯特意起了个大早,邀请贺兰悯跟自己一同去上学。
“以后都是同学了,自然要一起上下学,互相照应。”
确认了贺兰悯不喜欢男人,对自己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故意膈应自己后,景溯也是放松了许多。
之前在他面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拘束感通通消失,反而被贺兰悯激发了战意,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处处刻意显露着自己对他的亲密。
景溯喝了一口水,把自己的杯子递给贺兰悯。
“贺兰,你口渴吗?”
望着景溯开合的红润嘴唇,贺兰悯沉默将杯子推远。
“自己的杯子自己用。”语气很是生硬。
景溯有点犯困想打盹,故意把头靠在贺兰悯的肩上,发间的熏香丝丝缕缕钻进贺兰悯鼻尖。
“贺兰,借我靠一会,你不介意吧?”
贺兰悯起身坐到马车另一边,害得景溯脑袋直直撞到车壁上。
“至于吗,我又没想非礼你,这么嫌弃我。”
景溯揉着额头,嘴上抱怨,心里窃喜。
好好好,看看贺兰悯紧抿的唇角,烦躁的神情,明显对他的排斥已经藏不住了。看来这种故意的腻歪要再多来点,让贺兰悯再也不敢像昨天一样,说什么可以试一试。
好容易到了学屋,景溯才老实了一点。
当然也是因为,五皇子和三皇子居然都在学屋内。
三皇子竟然真的也来国子学了,把一个贵族子弟们摸鱼躲懒的地方,硬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上书房。
屋内一改往日喧闹,端严肃穆,落针可闻。
景溯刚要在自己寻常的位置落座,就听五皇子说:“许久未见,今日与我同桌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三皇子温和的声音:“贺兰来了?本宫身边正好有空位,不妨坐本宫身边吧。”
景溯:“……”
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和贺兰悯就要成为两位殿下的玩物了。
二人天南海北,落座完毕。
其他同学虽然不敢出声,但余光都在四人中间飘来飘去,显然看戏看得起劲。
上课的钟声准时敲响,然而授课的博士却还没有到来。
这可真是奇了,两位皇子都在台下呢,居然敢有国子学官员敢迟到。
“国子学的先生,平时也来的这么晚吗?父皇常说国子学的学子不够努力,倒也是冤枉了诸位。”
三皇子显然有些不耐烦,手指在桌上敲来敲去。
“自然比不上上书房各位大学士,皇兄若是等不及,不如回去。”
五皇子施施然道。
相比较三皇子端正的坐姿,五皇子斜凭在案几上,就显得率性随意了许多。
正如同两人身边坐着的人,贺兰悯雅正,景溯散漫,让人感叹果真不是一类人玩不到一起。
“不必了,区区片刻,本宫还是等得起。况且,也正好可以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这词可不是能随便用的。
三皇子身为皇室,用这词也不算出格,只是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没想到一等,就等了足足两炷香。
在三皇子即将控制不住涵养,甩袖就走之机,侍卫匆匆来报。
“刘昌明刘直讲昨夜散步,不慎摔进自己家的荷花池中了,如今已经身陨。他家人刚刚把他打捞上来,还没来得及上报国子学。”
三皇子惊讶之余,觉得有点晦气,只好摆手道:“罢了,替本宫抚恤他的家人,这节课就先自习吧。”
景溯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一个奇怪的想法。明知不可能,可他就是忍不住怀疑。
他抬头望向另一侧,三皇子身后,贺兰悯唇角那一抹浅笑,还未完全消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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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