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第5章 疯子

我不得不承认那晚我对F的挑衅一方面是出于对未知领域人类的好奇，

但更多的可能是出于对F抢走W对我关注的一种自私性、发泄性的报复。

我很早就知道，爱不是自由，而是一种奴役和控制。

爱是心甘情愿地牵起对方的手，引导他把项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爱是即使知道前面是危险的深渊，却还不受控制的被其吸引，一脚踏空，坠落。

所以说“Fall in love”是“坠入”爱河。

而不是像你这样呀W，一眼就能被看穿心思。

像是初次见面就把自己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再美好的□□也只是一坨软肉而已。

爱情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想办法把对方华丽的伪装扒下，去探索那若隐若现的神秘地带。

可是这些我完全无法告诉W。

后面没有乐队演出的日子里，W总是跟我反复回味着那个晚上。

她已经深深沦陷于F给她的体贴和恰到好处的暧昧气氛中。

人总是用自己的心意去揣测别人，殊不知爱意是可以伪装的。

只有最低级的小白才会把喜欢讨厌都写在脸上，高段位的渣男渣女，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喜欢和不喜欢，都能让你如沐春风，觉得对方简直是完美的理想型。

那是因为高位俯视低位，完全看穿对方，即可见招拆招，镜面反射。

营造一种完全懂我的“灵魂伴侣”的既视感。

像F这种从小便活在异性关注中的人，伪装成对方想要的样子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而作为idol，礼貌、温柔、善解人意，以及适当暧昧的话语和眼神也只是一种必备的“营业”技能而已。

W一直在拐弯抹角地问我，F是不是对她很特殊。

不然为什么要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为什么要给她买酒，为什么要跟她聊那么多自己的事，为什么还要专门邀请她去自己的演唱会。

她说她才不要主动，她要等F主动追她。

我看着W从未有过的兴奋样子，只能沉默、附和。

我怎么能告诉她，F对她没有丝毫兴趣呢？

换成任何一个能给他花钱的粉丝，F都会这样做，何况W还是个有钱好骗的小傻子。

我并没有想太多。我也没想过这段故事还有下文。

直到几个月后的初夏，W邀请我去F的演唱会。

我本来推脱，直觉告诉我不能再跟F产生任何交集，可实在拗不过W的撒娇耍赖。

演唱会现场热闹非凡，W强行把一堆五颜六色的应援物塞到我手里，还给我头上戴上滑稽的装饰。

我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陪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W买了最前排的票，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化上最精致的妆，暗戳戳地期待着F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

演出开始，人群疯狂至极，边唱边跳，疯狂摇着荧光棒。

而我，意兴阑珊。

因着W的要求，我回去之后听了几首F乐队热门的歌曲。

歌词和曲子都乏善可陈。

在我眼里，F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三流歌手。

而且就那晚我看到的F的状态，他对自己也不甚满意。

他厌恶平庸的毫无灵感的自己，也厌恶这死水一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写一些口水话一样的歌，做一些毫无新意的曲子，去各种地方演出以维持生计……

他也只是活在他的围城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井底之蛙一样，渴望窥视更大的世界。

那个被W捧得至高无上宛如天神一般的F，也只是一个想方设法与乏味无聊战斗的普通人而已。

用酒、用烟、用狂乱爆炸的音乐、用歇斯底里的吼叫、用无数少女的崇拜……

发泄着对无聊生活的不满和愤怒，发泄着无处释放的**。

而我从F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神秘、新鲜和刺激的渴望。

他渴望的不是一个千篇一律仰慕他视他为神明的信徒，而是能让他心甘情愿被俘虏的缪斯女神。

看着舞台上极致绽放生命力的F，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

他渴望发疯，可却被迫当个圣人。

我莞尔一笑，我理解F，因为我也是个疯子。

纵使现场音乐震耳欲聋，歌曲却让人无聊的想打哈欠。

唯一有趣的是揣测一下舞台上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的心理活动。

可是F在我眼里，就如同W在F眼里，实在太好懂了。

从我看到F的第一眼起，我就看透了他。

我不需要听他的歌，我只要看他的人就知道他会被什么俘获。

伴着音乐，我掏出电脑，开始加班。

不经意地一瞥，有种被凝视的感觉。

我抬头，F拿着话筒，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目光在空中交汇，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明明知道F在看我，明明知道从他一上台就一直在留意我。

可我突然想使坏，偏头对W说：

「他在看你。」

W信以为真，害羞地用应援手幅挡住脸。

F大概是对我即使愿意敲无聊的代码也不愿关注他感到不满。

他接下我挑衅的信号，突然拿起话筒直冲台下走来。

我挑了挑眉，冲他玩味一笑，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F径直走到W面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拉起W的手，边唱边牵着她跳了一小段舞。

幼稚。

我不为所动，继续敲着键盘。

直到F将话筒递到W唇边让W唱歌，我才不得不抬头为W欢呼。

F眼里满是少年的怒意和得逞。

F把W送回座位，故意俯身穿过我，身体的热量瞬间笼罩我，有种相拥的错觉。

脸却故意朝向W，傲慢地试图掩藏全部对我无法克制的在乎，快速说了句：「待会别走。」

演出结束后，我和W参加了乐队与核心粉丝团的聚会。

W依旧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像向日葵一样目视着F走近又走远。

然后为每次F随机绕场临幸一下而雀跃不已。

我被满屋子的烟熏得反胃，这种聚会无非就是抽烟喝酒蹦迪。

对我和W这种完全无法享受其中的人而言只是浪费生命。

我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坐着是为了什么。

就像望夫石一样傻傻地呆呆地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大门紧闭地守着自以为很纯洁高贵的心。

殊不知在不在意的人眼里，只会觉得麻烦和厌烦。

可W摇摇头，仍是固执地坐在那，似乎担心一会儿F过来会找不到她。

W啊W，骄傲如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蠢样？

我无法再忍受W为一个陌生男人投入如此多的关注和爱。

又或许是W的傻样让我看到了一些自己从前的影子，总之我被激怒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演唱会我也陪你看了，F你也见过了聊过了，做梦到这里就该停止了。

……

难道你真以为你傻乎乎地坐在这，走哪跟到哪，他就会喜欢上你？」

W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语无伦次起来：

「我想再等等，我觉得他对我是不一样的……他，他应该……」

「他应该怎么，应该也喜欢你？」我冷嗤一声。

W沉默许久，突然抬头目光灼灼：「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我笑了。

W啊，你的公主病真是无可救药。

没错，W具有一切让人喜欢的资本，她是女神，是公主。

从小到大，她身边所有的男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会喜欢她。

人对自己的认知来源于外界的反馈。

所以W并不是普信，而是有底气的自信。

可是W一直以来的优势放在F那里可就完全不同了。

若那硬件条件去比，W的光环对F来说只能说刚够及格线，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特色。

人怎会对另一个毫无辨识度的人动心。

更别说W将F奉若神明。

神是不会爱上凡人的。

神只会爱上能让他跪下膜拜的更高阶的神。

人性本贱，尤其是男人，只能吸引，不能追逐。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坐到棋盘对面。

傻傻的一腔痴情，不会被人珍惜，只会被漠视、被践踏。

像W这样的恋爱脑就是太理想化，一直活在幻想里，才会将爱情神圣化。

我最亲最爱的人啊，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我击碎你的幻想。

告诉你什么是血淋淋的现实。

欢迎来到，真实的、残酷的、肮脏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