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凌云山上的树木都抽了新芽,到处都是焕发着生机的景象。
万林丛中,有一白衣男子,赤足穿行着。
时而倚着某颗树木低语,时而蹲下对着正在嬉戏的松鼠轻抚。
林间的泥土,恰逢雨过天晴,尚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和着被雨水冲刷下的细小山石和落叶,并不是适宜行走的道路。
白衣男子在这林间走着,却仿佛毫无阻碍一般,若是仔细凝视,会惊奇地发现,他那**行走的双足,竟始终洁白如玉,未曾沾染一丝泥泞。
凌云山在坊间又有一别名,雾山。
凌云山常年雾气缭绕,传闻中,便是最擅识途辨位的猎手,在凌云山中也会失了方向,在山间徘徊着,在不觉间回到山脚。
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竟传成凌云山中有妖邪作祟吃人的故事。
有此名声在外,原就地处偏远的凌云山,便成了更加人烟罕至的地方。
而此刻,凌云山中唯一可以可能被冠以“妖邪”名号的这位,正摇晃着双腿,俏皮地坐在凌云山顶最高的枝头,嗑瓜子。
今日的瓜子炒得生了,陵昀一边嗑着,一边在内心评价道。
瓜子虽炒得生了,到底是自己辛苦跑到山下的集市买来的。
陵昀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却还是把瓜子一颗不剩地嗑了个干净。
炒生的瓜子并不好吃,陵昀磨磨蹭蹭地嗑完,已近日落黄昏。
从枝头轻松地一跃而下,凌云伸了个懒腰,准备寻个地方小憩。
养精蓄锐,待到明日,再下山去与那卖瓜子的老头理论。
昨日刚下过雨,山间的雾气更浓了,但陵昀今日不知怎的,尤其想看夜晚的湖光山色。
想到白日在坊间听到的传闻,陵昀觉着,今夜约莫是不会有人到访,于是轻挥衣袖,将山间的雾气驱散了。
清澈见底的湖泊中央,倒映着天边那轮弯弯的月牙,陵昀快意地轻踩着湖面,看着水花溅起阵阵涟漪。
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湖边的灌木丛中闪出萤火微光,光点被吸引到陵昀身边,在月光下翩翩共舞。
咚。
异样的声响划破了月夜的宁静。
陵昀寻着声响望过去,湖岸边的水纹波动着,似是有重物坠入。
以为是哪家的幼崽在夜里失足,陵昀忙潜入湖中打捞,游到近处一看,却并非是谁家的幼崽,而是一个人。
陵昀看着眼前失去意识的人,想到自己今日驱散雾气的举动,不由后悔。
后悔归后悔,手下动作却没停,带着这人浮上水面上到湖岸边。
月光洒在湖面,万籁俱寂,借助着萤火的微光,陵昀注意到这人浑身上下都伤痕累累。
纵使不落入湖中,这伤势也不致命的,此人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是因为体内的蛊毒。
奇怪,相当奇怪。
陵昀盯着此人细细查看,却发现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的,竟是半颗七窍玲珑心。
月光洒来,陵昀仔细端详着此人挺立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伸手抚过此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忽然一阵心绞痛。
伸手探向腰间的口袋,只摸到一堆瓜子壳。
咬着略显苍白的下唇,陵昀双手舞动着,将周边的灵气调动起来,炼入体内,通过自己的掌心将灵力渡了过去。
只是这人体内的蛊毒太强,渡入的灵气一进入他的体内,便被蛊毒化开去。
陵昀正苦恼着,却突然感觉全部的灵气都往一处聚拢。
竟是此人体内那半颗心在贪婪吸食自己的灵气。
陵昀大觉不妙,正欲切断灵气的传输,却被抓住了双腕。
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不知何时已经幽幽醒转过来,一双狐狸眼深处藏着危险的气息。
“松手。”
陵昀用略带着焦急地语气催促道。
“你是何人?”
无名氏非但不松,还将陵昀的手腕抓得更紧了一些。
“先把手松开,再不松手,就来不及了。”
无名氏低头看着身上逐渐痊愈的伤口,唇角勾起,好笑地看向陵昀。
“来不及什么?我倒觉得眼下的情形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陵昀盯着无名氏,竟是气笑了,也不再挣扎,任由无名氏抓着他的双腕撷取灵气。
晨曦的微光洒下,陵昀枕着双臂沐浴着朝阳,一旁的无名氏的伤势都已痊愈,只余下身上被利器割破的衣袍,彰显着昨日重伤的事实。
检查过身上的伤势,调理好内息,无名氏起身向陵昀作了一揖:“多谢救命之恩,在下齐瑜,还没问过恩公大名。”
“谁有问过你的姓名?”
陵昀好笑地看着齐瑜。
齐瑜被陵昀说的登时耳根红了起来,目光不敢与陵昀对视:“昨夜多有冒犯...”
见陵昀似是厌烦了,将头偏过去,齐瑜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取下了自己腰间系着的玉坠,递到了陵昀手中。
“大恩不言谢,若是恩公日后有需要,可拿着此玉到无极峰寻我。我尚有要事要办,就不在此处继续叨扰恩公了。”
说罢齐瑜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陵昀把玩着手中的玉坠,抬眸注视着齐瑜离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凌云山从不阻人离去,饶是今日山间的雾气重凝,齐瑜依旧顺畅的寻到了下山的路径。
古怪的事情发生在齐瑜踏出凌云山的那刻。
已经被灵气滋养恢复的身躯,在一步将要踏出凌云山界的那刻,忽然重如千钧。
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齐瑜的步子也只能在原地抬起,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齐瑜不信邪地继续尝试,却发现面前仿佛有一堵无形的高墙,连手也无法再向外探出。
“都说了让你松手,你偏不松。”
声音悠悠地从上方飘来,齐瑜回过头去,寻着声音在高高的树杈上找到那抹熟悉的白衣。
陵昀双手抱臂倚着树干,偏过头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从今日起,便留在凌云山罢。”
齐瑜感觉脑袋发懵,只呆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盯着陵昀。
陵昀见他这副样子,想起昨晚他抓着自己手腕那桀骜不驯的模样,一时又起了报复的心思,便从枝头跃下,像昨日一般抓住齐瑜的双腕。
陵昀突然靠近,齐瑜不经抬头,也是第一次看清了陵昀的样貌。
肤若凝雪,原是形容女子的,用在陵昀身上却说不出地妥当,一双弯弯的笑眼在雪白的娃娃脸上,显得纯洁无害。
“方才你问我的姓名,告诉你也无妨。”
“吾名陵昀,丘陵的陵,昀,意为日光。”
陵昀,凌云山...齐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
陵昀很满意齐瑜现在的表情,伸手在齐瑜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安心在凌云山呆着吧。”